曹艾青目送郭淮走远后,缓缓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如今事态发展到了这个阶段,她已经完全明白这段如同恶梦般伴随了自己整个大学青春的造谣事件,全然不是仅仅涉及到自己一个人的命运了……
门外,一段因果就此落幕,门内,一出同室操戈戏码,还在继续。
此时包厢之内,贺家两兄弟相互对视,贺天然早先从郭淮那里套出了话,这无疑让贺元冲功败垂成,骑虎难下,所以在视线的交锋中,他率先避开贺天然的目光,含糊不清道:
“哥,你这是在说什么话,我不懂啊……”
贺天然闻言微微一笑,“没关系,听不懂是吧?行,那我就换个你能懂的说法。”
说话间,他伸出手去,用两只指头缓缓转动了一下餐桌上的转盘。
那一盘被他亲手拿上来的乌龙吐珠,就这么徐徐转到贺元冲的面前,停住。
“尝尝。”
“什么?”
“尝尝。”
吃东西?
贺元冲实在不懂贺天然要搞什么,他凝望着餐盘中的那道菜肴,海参看样子肉厚多汁,用的应该是南美参,而菜盘的边缘特地用青红色的时蔬做了一番点缀,使得菜品的装盘看上去很是漂亮,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尽管有些疑惑不解,但贺元冲还是拿起来筷子,夹起一块海参放进嘴里,慢慢品尝起来。
他倒是不怕贺天然会在菜里做出什么手脚来侮辱自己,如果真是如此,那手法未免也太过拙劣与低级了些。
海参的滋味配合浓郁的芡汁,除了口感略硬外,贺元冲并没有觉得这道菜有什么不妥。
“怎么样?”贺天然问道。
“……挺好的。”贺元冲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
“嗯——是吗?”
贺天然哼出一个鼻音,单手撑着下巴,语气很是玩味地继续道:
“我刚才在楼下问孙乾志他们几个,他们也说挺好的,可我总觉得这道菜一是没处理干净,二是没烧透,只是这些问题都被调料与装盘盖住了。
我寻思他们不是常吃这玩意儿,毕竟海参这种东西,在海鲜里也算是贵的了,七八十一斤的也有,成千上万的也有,品质参差不齐,我就怕误会了别人大厨,所以就特意端上来,让你尝尝看。”
贺元冲动作一顿,一时无话。
在他年幼的时候,虽然算不上什么贫困家庭,但是普通人家谁有能顿顿吃山珍海味的呢?
可自从贺盼山成为了他的父亲后,他的生活一下子由俭入奢,可谓一步登天,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改变渗透进了他衣食住行里的每一个细节当中,久而久之就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本就应该如此。
但现在,贺天然问他,能不能尝出这道海参的问题时,一下就让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海参这种东西,他当然尝不出里面的区别,但他知道贺天然这番话里的潜台词,就是在暗讽他是一个金絮其外,以次充好的富二代,跟这盘看上去卖相光鲜,实则欠缺火候的海参没什么不同。
这是在明显不过的意思,所以贺天然换的这个说法,贺元冲确实是很敏感地听懂了,因为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议论自己是私生子的身份……
“哥,菜如果不行,你就去跟厨子讲道理,你来问我,怕不是找错人了吧?”
贺元冲也是带着一种隐喻的口吻,愤懑说出一句。
菜不行,你去找厨子;你对我有意见,你去找老爸。
然而贺天然却轻松道:“我原本是想直接叫大厨过来的,可我不是也说了嘛,我虽然察觉出这个东西不成样子,可还是得多耐心判断判断,毕竟人家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好不容易积攒下点口碑与声誉,我嘴巴又不是很牢靠,要是传扬出去,那不是毁了别人的招牌嘛。”
贺元冲死死盯着他:“但是我可没发觉这道菜有哪里不对,别人也那么说了,您胃口金贵,要是咽不下,就不用过多纠缠吧?”
“没办法,我还是比较闲的。”贺天然将转盘上搁置的菜单转到自己面前,他好整以暇地翻开,促狭道:“嚯,你猜这道菜多少钱?”
他比出一个手势,嘴里吐出一个感觉很惊人的数字:“850块啊,抢钱呢?你觉得合理吗?”
贺元冲沉声回答:“合理啊,既然有人肯买,就意味它值这个钱,而且这对你只是个小数目,这么计较,有些小肚鸡肠吧?”
贺天然连连摆手道:“弟弟啊,这话要被爸听见,估计得骂死你,我们父子俩都不喜欢当冤大头,听你意思,感觉你能接受?”
“……”
“而且这玩意,在外头大排档也就、80一盘的东西,来了这里,价格就翻了十倍,凭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这个地方,抬高了它的身价?
只是既然这道菜被列为这家店的招牌,那么总会有些不懂行,却又慕名而来的食客继续点下去,万一将来还涨价了,岂不是害人呢嘛,我现在把问题指出来以儆效尤,没准店家将来还得谢谢我呢,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在这道菜上多纠缠纠缠,斟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