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一叶小舟飘着,船头坐着两道人影,女子一袭红衣,手指一碰酒碗,酒液如箭从碗中激起再倾泻而下,她微启檀口,酒液尽入口中,她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旁的红发男子似是不服气,手中的酒碗弹射飞出,在空中滴溜溜地转动着,碗中酒液却是丝毫没有洒出的迹象。男子嘬唇轻轻一吸,碗中的酒液划过漂亮的弧线落入他的口中。当酒液吸完,他招了招手,空碗犹如被牵引般回到了他的手里。 南宫珝歌微微一笑,“功夫不错。” 莫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还行。” 南宫珝歌的眼神扫过两人面前的油纸包,纸包很大,上面油光滑亮的,只剩下最后一片卤牛肉。 在莫言得意的笑容还没绽放尽的时候,南宫珝歌手中的筷子飞快夹上卤牛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向嘴巴里。 莫言脸上的笑容一顿,手中的筷子一弹,打向南宫珝歌回收的筷子,意图非常明显,拦截她筷子上最后一片牛肉。 没料想南宫珝歌抿唇一吹,那空荡荡不剩任何东西的纸包,就这么凌空飞起,拍向莫言的脸。 油乎乎的偌大纸包,遮挡了莫言所有的视线,带着上面残留的香葱蒜末,还有些剩下的汤汁,若是被这个打上,不止是满脸开花,衣服怕也是要脏了个透顶。 莫言无奈,只好闪身而退。 当他飘身在一旁站定的时候,正好面对上南宫珝歌的笑容,还有慢慢嚼动的腮帮子。 “你这个女人……”莫言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眼前人美艳不可方物,身份如此高贵,却双瞳闪着熠熠光辉,带着几分无赖气,还得意给他看。 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一国太女么,跟我抢一片牛肉,你好意思吗?” 南宫珝歌义正言辞,“我出的钱。” 他视线一转,看到身边另外一个油纸包,也是所剩无几,仅余两片豆干,吸饱了汤汁,嫩嫩的很是诱人。 莫言二话不说抬起手腕,长剑径直挑向油纸包,南宫珝歌在他视线微转的刹那,便已猜到了他的意图。 她伸手,一股劲气拉扯之下,纸包朝着南宫珝歌的方向偏移了几分。就是这几分,似乎莫言的三尺长剑,已经不够触碰到油纸包了。 “噌”,一声轻响,剑鞘弹出寸许,不多不少刚刚让他的剑挑上了油纸包。纸包顺着剑身,直接滑到了他的手中。 莫言的手接住纸包,朝着南宫珝歌的方向扬了扬手,“这个总是我的吧?” 可他却发现,就在这一瞬间,南宫珝歌已经从原本的位置上消失了踪迹,跟她一同消失的,是两人面前最后的一坛酒。 红衣缓缓飘落,在乌篷船的船顶上,她竖着一根手指,那坛酒便在她的指尖打着转。 “喂。”莫言这下有些急了,“说好酒是平分的。” 他可以食无肉,但酒还没尽兴呢。 “你喝的比我多。”她指着船头的空酒坛子,一扬脖子,“这个是我的。” 夜空下,新月如钩,更映衬着天河里星子点点,璀璨耀眼。可他,偏在她这一个孩子气的举动里,看到她眼中更亮的星光,不仅如此,她眼底的水波比这醴河更轻软柔媚。 他呆了呆,下意识地想要别开眼,内心却涌起一股抗拒,于是他就驻足在船头,看着乌篷顶上的她,抱着酒坛子朝着自己无赖十足地笑。 他摊开手掌,纸包里还有两片豆干,“那我跟你换,一人一半。” 南宫珝歌抱着酒坛,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段大哥酿酒的手艺的确很好,这酒入喉绵软,香甜芬芳,后劲却足,南宫珝歌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了。就连眼前的世界,也有些摇摆。 她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她也可以用内功很快化去酒劲,但她却不愿,她愿意暂时沉溺在这半醉的感觉里,找寻些放纵。 他飘落在她身边,与她一同在乌篷顶上坐了下来,也是两人武功了得,不然这小小的乌篷,怕是载不住两人的体重。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这酒上头,你注意点。” 她轻笑,偏着脸看他,“你怎么知道?” 莫言神色有些不自在,没好气地回答,“段大哥的酒我喝了那么多次,当然知道。” 她手指指着他,笑的肆意,“怕不是醉死过吧?” 莫言咬牙,脸色微红,也不知是酒气熏染的还是气的,“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好心提醒你,你……” “我却戳你伤疤是吧?”她笑的声音更大了,咯咯的煞是动人。
风吹起她的发丝,骚过他的面颊,她身上的气息,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轻易地飘过他的鼻端。 很张扬的香气,却不惹人讨厌。 “给人留余地的下场,就是憋死自己。”她请叹了口气,眼尾挑着他,“你我算不上朋友,我为什么要给你留余地?” 这话直接的有些噎人。 莫言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怎么,被身边男人欺负了,不敢直接出气,倒是拿我撒气了?” 她嘴巴坏,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穿了她借酒浇愁的原因,不是避开或者抚慰,而是戳伤疤。 “我那是被欺负么?”她眼神一凛,“那叫疼,你明白么?他是我的男人,我疼他爱他,我心甘情愿。” 他凉凉地开口,“既然是心甘情愿,那你借酒浇愁?” 南宫珝歌憋气,瞪着眼前的莫言,把他那讨打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人,和她遇到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他不懂得做小伏低,他的怼也不是刻意敌对,反而更像是一种平等之下,两个人之间随意的言语交锋。 在心情不爽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敌人,其实还不错的,至少可以让她发泄发泄。 南宫珝歌突然将手中的酒抛向他,“接着。” 莫言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接住了她手中的酒坛。谁料下一刻,南宫珝歌突然伸出双手,从两边按住了他的面颊。 如此近的距离,她又行动地突兀,他几乎毫无躲闪的空间,就这么被她的两个巴掌按住了,而这个女人甚至还把他的脸往前扯,两人之间瞬间就变成了脸对脸的距离。 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她不爽,所以借着酒劲狠狠地挤了下他的脸,把他那深邃俊朗的面容挤变了形,嘴巴也挤成了猪嘴的形状。 而莫言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胆大妄为,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推开她,当他想要推的时候,却发现手中抱着酒坛子,这女人,从一开始就是想要这么做,才把酒抛给他的吧? 一个肆意张扬的男子,突然变成这种蠢钝的模样,南宫珝歌忍不住地笑了,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你!”骄傲的男子何曾被人这般“调戏”过,顿时气的脸都变了形,那红发无风自动,在空中炸开。 而始作俑者却完全没有看他,而是慵懒地一躺,躺在了乌篷船的顶上。 “我不是借酒浇愁。”她静静地开口,“我只是恨自己无能。如果我有能力照拂他一切,替他扛下所有,让他感到安全,又怎会有事隐瞒我?” 由始至终她都不在意洛花莳的隐瞒,任何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只是枕边人会隐瞒她,只因她还不足以替他承载和扛下那些秘密。 “为什么要替他扛?”莫言的眼神里闪烁着不解。 “他是我的男人,这是我该做的。”她的眼神里也是疑惑,这家伙问的是什么话? 莫言忽然笑了,胸口震闷,低沉的笑声在江面上传出去很远。 随后,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我本以为,你是这个世界很值得我另眼相看的女人,可惜,我错了。” 南宫珝歌抬了下眉头,等着他下面的话。 莫言拍开手中酒坛的封泥,酒香顿时飘了出来,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一个真正骄傲的男人,不是去吵闹这世界女尊男卑的思想,而是努力靠自己的能力,却证明他是可以与女人并肩的强者。” 这个话南宫珝歌没有反驳,而是点了下头。 “那这样人的内心,他要的是被女子保护吗?是女子为他扛下一切吗?不是,而是真正平等地放任他去做任何事,相信他,陪伴他,欣赏他。否则他宁可孑然一身,也不屑嫁人。”莫言望着南宫珝歌的脸,“你若是想着保护,背负,遮风挡雨,那你就配不上那样的人了。” 南宫珝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莫言,随后忽然笑了,清澈的笑声同样在寂静的江面上飘荡。 这笑声里,是释然,是了悟,是放开,她抢过莫言手中的酒坛,同样狠狠地灌下一口,“这一晚上,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莫言的脸,黑了。 这算是表扬吗?他可以骂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