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汴京城日头毒辣,整座城被炙烤的雾蒙蒙的,闷热,潮湿,令人无处躲藏。
这样的天气极容易让人心情烦躁,至少垂拱殿内的诸位大人就挺烦躁。
原因很简单,钱。
打仗是个花钱的营生,从去年开始就流水般的花,整个朝廷几乎都在围着北伐转,大半年过去,花的所有人都有点受不了了。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地方上报,京西唐州蔡州发大水,河岸决堤,受灾严重,急需朝廷调拨钱粮赈.灾。
按理朝廷赈.灾自有章程,该怎么办怎么办就是,可偏偏就出了岔。
韩琦力主按往常赈.灾,调拨三十万贯钱的粮食就够了,相公却提出不够,至少得五十五贯。
两边的理由都很充分,韩相说现在正在北伐,万事要为这件大事让路,三十万贯不少了,省着点够用了。
相则说打仗是为了天下苍生,赈.灾更是为了救助百姓,丝毫不能马虎,还说咱们皇帝英明仁孝,朝廷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尽力赈.灾?
两边各不相让,慢慢的在场的人都明白过味来了,原来争的并不是赈.灾花多少钱,而是谁说了才算……
朝堂上下都知道,北伐出来结果朝堂也要换宰执了,可是,北伐大军在安次僵持住了……
流水般的花钱却始终没有进展,朝堂之上已经有了一些声音,比如为什么
木帅一路走的那么慢?为什么永清之战那么好的形势只歼灭辽军不到一万?为什么明明有机会跨过高粱河却坐待战机消逝?……
韩琦一直在压制这些声音,木子临走的时候一再叮嘱要相信他,千万不要扯后腿。
他相信木子,而随着战事一天天的僵持,明显快要压不住了。
老二跳出来跟他叫板,背后自然有皇帝支持,韩琦不能退,只能强势支撑,昨天要求见太上皇又被拦住,他知道,宫里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最终是赵曦这个皇帝出面裁定的结果,赈.灾按韩琦的意思拨款三十万贯,然后枢密院下催促木子尽快出兵。
看上去好像皇帝向着韩琦,实际却不然。
朝堂之上一直有干预战事的声音,都被韩琦挡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后边瞎指挥是大忌,而现在朝廷终于开始干预北伐了。
韩琦不能再阻止了,因为这是皇帝当众提出来的,无论如何他只是个臣子,如果这时候还固执己见,很可能会被攻击为专权。
公送达安次,木子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丢到一边。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怀秀道:“木帅,不该答应耶律洪基,会落下口实”。
木子道:“由得他们叫吧”。
耶律洪基派人来邀请他在安次石桥上见面,老木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理由很简
单,无论如何洪基老大一直都很给他面子,不见一面实在说不过去。
至于怀秀说的怕御史言官胡说根本不值一提,老子打完这一仗就回家养老去了,爱说什么说什么,不怕挨抽你们尽管说。
六月十五,在河两岸数万人注视之下,木子和耶律洪基走上石桥。
木子摆摆手让憨子和八斤等人留在桥头,独自一人走向中间。远远看着洪基老大也同样孤身一人走过来。
桥中间经过了简单的布置,两凳一桌,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二人干系重大,容不得一丝闪失,双方对会面都无比小心。
十几年未见的老朋友在互相打量,洪基老大明显见老了,头发胡须已见花白,神色有些萎靡。
木子看上去却变化不大,只是多了些皱纹,眉宇间略有些凄楚。
二人相对良久,耶律洪基才开口道:“当初就不该放你走,我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带兵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