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这埠口一个作拦头来征税的役人,认出了大判身份,才拿实情来告,原来是有冒充商队的贼人杀了这里的巡检使及许多巡丁,然后就是四下纵火,见人就砍杀了,幸亏智都头的伴当元三哥哥与叫奎九儿的老巡丁眼见不对,拉起了许多壮丁与贼人搏斗,这时候还在河西那里对垒,他们这些幸存的差役才得以叫动一些人在这里救火。
如此一来,大判也知道大事不妙了,而这里毕竟涉及万余条人命,也只能先顾住这一头,他命霄都监率骑兵援助对岸巡丁,自己安排步卒配合灭火,所谓配合便是将五百步卒分作两部,前部二百人,分左右两列沿着官道分列救火,后部三百人,分六队,捉拿现行贼人,擒拿可疑人物,监管青壮年协同救火。如此一来,火势眼见得到了控制,从缓慢扩大到被局限住,然后终于在入夜后渐渐熄灭。
等大判率队赶到对岸,那边也分出了胜负,披甲步战骑兵面对贼人,仿若切豆腐割麦子般利索,贼人没有劲弓更为破甲利器,到最后大半被杀,侥幸逃散几个都交给巡丁们去搜检,而骑兵们除了有几个中暑的,重伤都无一个。
到了这个时候,大判与都监不敢再耽搁,将元三儿、奎九儿也带着,这才往山上来,凤尾埠都交给几个税吏、拦头处置。
紧赶慢赶,到了这里,也是这个时候了。
承公闻言,并未流露任何不满,这并非是他性格深沉,但凡知道承公事迹都知道此人不仅嫉恶如仇,更是直率执拗之人。宣宗时,因官家久疾,更有逾月卧床不起时候,那是承公作为御史中丞因此鲠直谏言天子早日立储君,而宣宗万般皆好,只是这一点与太宗极似,便是对于立太子颇为忌讳,但不同于太宗面临太祖子嗣、嫡亲皇弟与四个儿子的局面不同,宣宗只有今上这么一个儿子,但还是不愿轻易立储。那时节,承公乃在便殿竟用手拉住了宣宗衣袖,放言直谏口水都喷到宣宗身上,终于还是宣宗妥协才作罢。
而宣宗也不以承公冒犯天颜来论罪,彰显了宣宗的仁爱谦恭之情,却也展示了此老耿直执拗的性子,此时他没有流露不满那就真的并不在意。
不止不在意,在承公心里还高看了此二人一眼。
能够先公后私,而并未因私废公那便是为官良心,大判突遇灾祸却能迅速从惊诧中平静下来,而能够指挥得当,安排到位,落实得体,办事高效,这足以证明此人还是能臣;普通役人也能认得他来,而他派人喊话就能平定人心,这说明此人经常深入民间,颇具民望,此乃明教化本事,指挥军卒,分配得当,进退有度,不仅杜绝可能引起的兵灾、人祸还绝了贼人再兴波澜,再想脱逃的可能,这是武备守御本领,如此看来此人在当地根基浅薄却能经营如此有利局面,确实是员干吏。
承公言道,
“大判指挥得当,能够即时止住弥天大祸,乃是大功一件,不愧是营丘氏出身,君之才俊不亚乃兄!”
承公夸赞此人不亚其兄,这里便是他的族兄营丘灏,正是此人为相才保住了子庚节等人留任中枢,也是他缓解了新旧两党斗争局面,可以说没有此人便没有慈圣称制十年来的锦绣繁华。
承公也没忘了霄都监,此人级别不高,但是职权甚重,尤其是看到熊暠此人,也领教了他为营丘家调教出来的一众护卫本事,再听了这些禁军士卒的做派,也知道此人不愧是世代武人,才华乃是被埋没了,他的麾下便是调入禁军上四军也决不逊色。
“汝好好做!把禁军这些儿郎好好用起来!”
霄都监闻言比营丘大判可是喜形于色,毕竟他是武夫,若是太过谦虚和深沉反而为人不喜,人们就是欣赏武官直率俗不讲理的场面。
承公也不把山上事再来讲,而是开始安排起事务,
“饶是诸君辛苦,只怕今夜也是歇不得了。山上祸乱如此,山下还敢作祟,这哪里还是普通匪类,只怕壮了胆子敢翻过山杀入东京城了。”
承公说道恨处,流露出来的轩昂正气与斗志,即便是雷厉这等武学翘楚也战战兢兢不敢直视,
“不想某辗转南方几载,这近畿之地竟然混乱如此,营丘大判,你等应天府官佐往来如何,日后再说,只说今日事,若是某承守真还不是应天府正印官,但要来管上一管,你等可有异议?”
这话哪里是再发问,这就是投名状上该落名字的时刻了,
“下官如何能有异议,如今局面便是我等失德无能,本该上本朝廷停职请罪,若是承龙图看着我等还有几分用处,但凡差遣,不敢有辞!”
大判站起身来,拱手来拜,其余人哪里还能坐着,齐齐秉礼,听候命令。
承公皂面虬髯,更衬得一双虎目精光透骨,似雷霆闪烁华亭,
“贼人肇始离不开清平埠、蓼谷县这两个贼窝,所谓龙潭虎穴也躲不过人间正道,营丘大判此事便交待在你身上,你有两件要务,其一,将近日之事写成劄子,务必于今日用印送呈朝廷,其二,务必调动兵马围剿清平埠及左近匪类,这两件事其中深浅你可明白了?”
“下官明白,必不敢耽搁大事!”
“好!”
承公看向源净,
“源都监,便请你跟着走一趟,据闻还有江湖义士前日曾夜探清平埠,请来助你,当事半功倍!”
芦颂知道承公指的是仝氏子弟与柳瑒,趁势作答应承下来。
“智都头,”
智全宝没想到这么快点将点到他这里,急忙抱拳致礼。
“你乃是蓼谷县人士,那边便由你料理,且等今日厢军散衙,你便去调兵,总要把蓼谷县打扫干净!”
“得令!”
“霄都监,”
霄都监方才看到源净如此年轻便已经是地方兵马都监,当然不能与自己这府路驻泊兵马都监媲美,但胜在此人年纪上,更有如此广博人脉,假以时日必有一番大成就,这就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还在黯然神伤中,就听得承公点名,急忙参见。
“还请霄都监收拾山上的首尾,毕竟这里大多是你的部下,而且涉及敕建观宇,还须小心行事!,这边收拾停当,再来与某会合。”
这是苦差事,但自己也必须做的圆满了。
“可是人手不足,若是如此,可让令郎从旁协助。”
“卑职手下有得力之人,必能将此事办的周全,犬子别的本事没有,这恭谨听命的性子,也能为承公料理些琐碎事。”
开什么玩笑,要是能把儿子与承公绑在一起,他早就动手了。
承公安排妥当,这便是要用疾风骤雨来一扫污浊了。
营丘大判也是精神抖擞起来,一扫方才忐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