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闻言,心下只觉得这贾氏不像个善茬儿,也无心与她纠缠,这种嘴上不饶人的本事她上辈子见的多了,无非说的人那会子心里爽快些,对旁人倒是无关痛痒的。
使嘴上功夫的,她最是瞧不起。
水烟心中想着,敛了敛神色,挑了下眼皮,眼中透着笑:“逊嫂嫂这话分明是揣度人了,只是先头进来时也就蕴嫂嫂给了脸儿同我说话,嫂嫂倒一直是个端着的,我当嫂嫂不爱与人凑趣儿,自不敢贴了脸皮往上凑了。”
这话轻轻柔柔的,但分明是没给贾氏留脸儿了,话方入耳,倒惹得她不悦了,只瞬间将脸沉了,扭捏的扶了扶手上的镯子。
“真真是生的一副利齿,单一句话儿便要堵了旁人的嘴,只怕是日后要吃苦头的。”贾氏被一个小丫头拿言语呛了,怎会善罢甘休,只翻了翻眼皮,语气上挑着。
“劳着嫂嫂费心了,遇事该是想着法儿来对付的,这年头,过的日子免不了苦头,多一处少一处倒不打紧,若是为着避苦头委曲求全的,倒是不该了,只甘之如饴是了。”水烟勾着唇,说的有些言不达意,一脸孩童气儿的瞧着贾氏,如此这般倒叫人再生不出话来了。
贾氏瘪了瘪嘴,只吃了口茶,却自个儿也未料到,那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氏颜色温和的扫过两人,最后眼神落在了水烟身上,见着她如此小的年纪便有如此悟性,只是有意藏着,只垂眸轻轻一笑。
忽地,她余光瞥见贾氏面上不悦,因着自己年长着些,是该让着贾氏的,知她心里不爽快,也晓得她的脾气,恐她再说出些子什么,于是清了嗓,朝水烟赔了个笑脸儿。
“烟姐儿不必与她一般见识,她性子惯是如此,嘴上是个不饶人的,你若与她拌嘴子她自不会罢休,且知她心肠好,大家又得了一处,也就收让着些罢。”
水烟轻呷了口茶,眼波一阵儿流转,她听着氏的话,便晓得她话头里有意和解,帮着贾氏了。
想着,只露出个甜笑。
氏见了,心下松快起来,只深吸了口气儿,笑着轻点了头。
贾氏只轻哂,却也不当氏开口是替她和解的,只当她怕惹事儿,心想着她一贯缩头王八似的,只白了氏一眼。
想来横竖是她来当这恨人了,她是不怕惹事的,但忽然又想到她那婆母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若怪罪下来,自己也没脸,于是敛了神色,只撇嘴不语了。
拢共一丁点儿大的屋子,三人却各怀着心思,气氛渐渐冷却,凉意阵阵好像能冲破了屋子溢出去似的。
眼下姑娘媳妇们各自吃着茶,倒也没甚果子来配。一会子,外头的丫鬟好似及时雨般的,快步掀了帘进来,见着她们手上各捧着茶水果子,脸上笑意盈盈的,见了主子纷纷行礼。
待氏轻轻点头,丫头们才放了盘子,福身出去了。
这会子点心摆上了几子,飘香四溢,氏叫着众人不必拘束,自顾自的先领着头吃了起来。
水烟不好拒绝,只以笑致谢,只拣了块玲珑小巧的核桃酥来左右看了,这才轻咬上一口,果真松软香甜,核桃的浓香瞬时充盈了唇齿舌间,轻抿即化,极易入喉。
这才贪嘴多吃了几块。
炕上的贾氏倒一直端坐着,用帕子捂着唇,闷笑了一声,只当水烟是青州乡下来的,到底没见过世面。
忽地,她眼睫微颤,怔了怔,只看见了她腕上的玉镯,其质地光泽都甚佳,想是上好的。想来她贾家虽是簪缨世家但这镯子也不是随便可以带得的,如今嫁来王家,婆母也更不会把好东西留给她,于是不觉添了丝眼红。
“我瞧沈妹妹手上的玉镯是个好的,不知从哪得的?”终是管不住嘴,只讪笑着问了。
水烟闻言,只下意识瞧了腕上的玉镯,眼帘瞬时低垂,似是勾起了伤心事儿,只淡淡回以微笑:“是我母亲过身时托与我的,也不是甚好的,只是添了母亲的心倒多了几分意义。”
水烟强敛了神色,话轻飘飘的,但明眼人都瞧的出,这镯子对她意义非凡,是带着别样情感的。
贾氏淡淡一哂,她哪晓得什么意义不意义的,只当是水烟是个爱显摆的,故意说的寒酸些来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