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眼睛中满是担忧,可当对上谢玉琰那平淡的目光时,心头的慌乱莫名地去了大半。
谢玉琰坐在椅子上,拿起了郎妇递来的名册。
郎妇抿了抿嘴唇,她是旁支族人,夫君与族长同辈,当年家乡灾荒,夫君一家拿着家谱前来投奔,吃了族中的饭食才活下来,她也是夫君一家收的童养媳,从小就随了夫姓。在族中这些年,杨氏手脚勤快,口齿伶俐,才会在族中掌些事务,这次也被众人推过来向谢玉琰回话,希望大娘子发火的时候,她能靠着巧嘴,平息些大娘子的怒气。
杨氏正琢磨要如何说话,谢玉琰已经道:“让她们将在族中做过什么活计都写下来。”
这是……没嫌弃人少?
杨氏和郎妇们有些惊诧。
谢玉琰道:“接下来有些事会交代给大家去做。”
片刻后,众人回过神,大娘子这是在选人了,最先投奔过来的人,自然能分到好的活计,不管大娘子要做什么买卖,一向是有用的人才能在族中立足。
“是,大娘子。”郎妇应了。
根本不用她们说话,或是出什么主意,换句话说,她们按大娘子的吩咐,尽心尽力将事办好,无论出什么结果,大娘子都不会怪罪她们。
既然有了章程,后面就好办多了。
将自己这些年的职司写好的郎妇,一个个入内,谢玉琰问了几句话,就让人退了下去。
杨氏在一旁听着,心中暗自惊叹,大娘子三言两语就将这些人都摸透了,有人给账房打过下手,有人在小房管过器物,有人擅长管杂事,一张纸上说的明明白白。
众人都有什么毛病,虽然没在纸上写着,只要问一句:“为何卸职?”也就都清楚了。
接下来,三个郎妇要跟着账房熟悉账目,不能与账房先生那般,将整个族中的银钱进出都算清楚,但也要能支撑一个小铺子的银钱流通。
谢玉琰又选出三个郎妇:“杂物出了差错,族中重新盘点外的货物,你们三个就跟着一起,将中的问题都记下来。”这样就能更快熟悉中事务。
还有三个郎妇,需要将族中各人做的职司都问仔细,还要摸清外院和内宅的下人如何调动、轮换。
谢玉琰单独留下杨氏,让她打听族中各种消息,九个郎妇在做事时,遇到的问题,都要先去寻杨氏,然后再由杨氏禀告给谢玉琰。
谢玉琰道:“她们九人中,有谁觉得办不好我吩咐的差事,随时都能退下来。”
杨氏试着问:“退下来的意思,就是不再用了?”
谢玉琰道:“族中不养闲人,不想做差事的,就让她们带着银钱回去,着实没有能力做好的,日后还会分派她别的活计。”
杨氏明白了。虽然她们还没着手去做事,但已经想到会是什么情形,族中管账、管房的人都有定数,突然加派人手前去,定会被人嫌弃、猜疑,原本的管事怕被顶替差事,必然想方设法处处为难。
但是,只要能熬过去,将来就可独当一面。
别以为这些郎妇,被她们劝说几句就肯前来,她们大多都是在何氏那里得不到重用的。
比如那三个被分去账房的,原来的差事办的好好的,都是被何氏的亲信替换了,现在重新得了机会,自然要用出浑身解数,向大娘子展露自己的本事。
大娘子这番用人的手段,何氏哪里能比?
派出去的人,会愈发对大娘子有信心。
更别说,此举会让族中人心惶惶了,杨氏猜测明日会有更多人来投奔,但差事就这么多,后来的人只能分她们剩下的。
将人都打发走了,张氏忙端了茶水给谢玉琰,跟在谢玉琰身边看的多了,张氏也越来越泄气,许多东西看不透也学不会,人与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差距,当年老爷主张族中子弟读是对的,多读才会有眼界。
谢玉琰将徐氏送给她的竹篮打开看,里面放着一双羊皮做的手笼。手笼的针脚缝的密实,可见徐氏用了不少心思。
张氏道:“我也准备些吃食给高家送去。”
“娘不用着急,”谢玉琰道,“明日他们会来,到时候再给不迟,这么快就将东西还回去,高家还会以为我们不愿与他们来往。”
帮高家将状纸递去衙门,徐氏就能收到杜家赔偿的银钱,这才是高家真正需要的。
谢玉琰就是要借机在坊内推广诉讼,六十年后的大梁,百姓们请讼师很是寻常,这种事多了,百姓们不再惧怕上公堂,不少民众的冤屈得以伸张。
现在虽然有了带写讼状的铺,民众们大多不敢走进去询问,恐怕给不起润笔的银钱。只有真正推行开,大家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好处。
谢玉琰正思量着,只听张氏“咦”了一声:“怎么有只狸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