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公孙瓒受封之后俨然便以幽州之主自居,没成想屁股还没坐热刘焉就向皇帝提议设置州牧,随后刘焉奔着传说有龙气之地的西川巴蜀便去了,同时朝廷安排黄琬担任豫州牧,刘虞前来担任幽州牧。
刘虞身为汉室宗亲一直勤勉谨慎、心系百姓,最初获举孝廉担任曹吏,因能履行职务而获升为郡吏,后来因为累积政绩迁为幽州刺史。刘虞任幽州刺史期间,在鲜卑、乌桓、夫余、濊貊等外族间有崇高威望,外族因为刘虞的原因随时朝贡不敢侵扰,百姓都传唱歌谣赞颂刘虞的功德。
并州和幽州自古以来就是贫穷苦寒之地,需要青、冀两州补贴官务开支,但由于战乱原因交通断绝,无法调度金钱。刘虞到任后就在幽州施行宽政,劝导百姓种田,并开放上谷的市场让商人与外族交易,开采渔阳的盐铁矿取得收入,一系列仁政令上百万青州、徐州因战乱颠沛流离的难民流亡至此,从此安居乐业。刘虞虽为三公级的高官,但天性喜好节约,总是穿着破旧的衣服,一顿饭都不吃一道以上的荤菜。远近原本作风奢侈的豪族,都被他感化而改变风气。
吕布说起刘虞在幽州的一系列举措后很是高兴,他少有这么喜形于色地说道:“假如天下再多几个刘伯安,何愁天下不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张辽若有所思道:“那这样一来,幽州到底是听刘虞的,还是听那个战争贩子公孙瓒的?”
黄海棠甚少听人说起这些朝廷官员的事情,表现的很是好奇,双手撑着下巴匐在桌案上听我们说话。我见她关注这些事,就忍不住插话道:“公孙瓒手握重兵,又常年和外族开战,他在北方一带的名望现在要比刘虞高得多吧?”
吕布摇了摇头,用手指扣了扣桌台,一字一句地说道:“刘虞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州牧,总督一州大小事务的高官员,公孙瓒只是个受封的武官,自然是要听令于刘虞的,要不然就是违抗军令,是要杀头的。公孙瓒就算胆子再匪气,也不敢公然和朝廷翻脸吧?”
黄海棠听得好奇,问道:“那州牧和刺史什么区别啊?我记得以前州郡最高官是刺史呀。”
张辽哈哈一笑道:“黄老师父,说到这个那你懂得就肯定不如我知道的多啦!这么跟你说啊——刺史是皇帝任命到地方施行监察
的官员,意思是替皇帝监督你们有没有好好干活。但是具体怎么干,谁来干,这些事情刺史都是不管的。刺史只负责行使监察的权力,回头是要跟皇帝汇报的,级别虽然很高但是手中却没有什么实权。这个州牧可就厉害的多了,他是皇帝亲自选派的皇室成员,或者威望甚高的心腹大臣委派到地方,施行统治全州所有事务的高官员,不论是民政还是军需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你说厉害不厉害?”
黄海棠还是没有听懂,见张辽这般问她又反问了回去道:“那究竟到底厉害不厉害?”张辽捂着脸做仰面跌倒状,换过来后四周看了看才小声跟黄海棠说道:“就好比是地方上的土皇帝,这样说懂了吧?”黄海棠这才恍然大悟长长地“噢”了一声。
听过张辽的话以后吕布颇为担忧道:“刘伯安是好人,而且是个充满理想主义的好人。他的施政理念在京师、在地方或许都能可行,但现在战乱四起,一昧地只靠仁德并不能感化所有的坏人。将来万一真的发生了冲突,公孙瓒率军一日之内就能打进刘虞的府邸。”
张辽奇怪道:“这刘虞不会带兵打仗吗?”吕布说道:“会是会一些,名门大户的孩子自幼都要学习礼乐兵法,可这些先生教得东西哪里是终年厮杀不断历练出来的公孙瓒的对手。”众人听了也开始为刘虞所担心起来。
又过了两日,吕布给我放得休假结束,开始调我回营里参与州里的公事。陷阵营的弟兄们见我回来很是高兴,张罗着要办酒席给我接风,我推托不允,他们就说弟兄们也馋了,想借着老大回来的由头凑钱喝上一杯。
我不知道他们是真心欢迎我到来,还是确实想找个借口喝点酒。由于这几年打仗打得人心涣散,老百姓们都不愿意耕田种地,因为种好了粮食不知道是当兵的来征粮还是造反的来抢粮。即便双方都相安无事,朝廷的苛捐杂税也压得人喘不上气来,还不如地里长什么吃什么,地里不长就去刮树皮挖野草,虽然吃不饱但是起码不用下地干活,消耗少一些吃得也就少一些。所以粮食成了异常珍贵的东西,可以拿来酿酒的可以说是少之又少。遍地挨饿的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西域前线的战事吃紧,将士们尚且不能吃饱,城里又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去造酒呢。
我
思来想去还是没结果,就去找吕布请教这事。吕布听了我的疑虑后问道:“你最该动心思的不应该是如果给手下安排地方喝酒吃肉吗,为什么一直在纠结大家是真心欢迎你还是真心想吃肉呢?”说着吕布就笑了,语气也宽松下来,接着说道:“谁会不想吃肉呢?顺儿你想吗?”
我当即拍一把大腿,终于知道了弟兄们想我是真心的,想吃肉喝酒同样也是真心的。于是我拔腿就要往外跑,吕布却把我叫住道:“就你那点俸禄能干啥,一百多兄弟张嘴就能给你吃空了。”
吕布返身去桌前抽了一片竹简,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拿回来塞到我手里道:“拿我的亲笔去找张杨,他现在负责内务这方面工作,他见了我的手谕自然知道该怎么帮你。”
我去了治所找到张杨,把那块写有“吕布奉先”四个字的竹简交到了张杨手里。数月不见张杨已经完全习惯了并州的生活,而且高高兴兴在吕布的安排下在州郡内干起了差事。按理说当时匈奴要是不造反,没在半道劫杀了前来担任新刺史的张懿,那么跟随张懿而来的张杨现在怎么说也得是在吕布这个位子上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吕布肯定会受到排挤,毕竟是前任刺史丁原一手提拔的人,自然是要离并州的核心圈子远一点才令人放心。这些事情我都懂得吕布自然更是通晓,但他在张杨落魄无处可去的时候留下了他,并且把内务这块肥差交给他来担任,足见吕布对张杨的义气深厚。
张杨带着我往他办理公务的房间走,路上捏着吕布的手谕一边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道:“手头紧啦?缺多少钱直管言语。”跟着他转过脸来拿着吕布的手谕对我说道:“不是你哥哥我小气,看见没,这手谕是规矩,没有奉先的这块牌子,别说是我的兄弟来支钱,就算那丁原老儿的亲爹来了我也一个子儿都不能往外掏!”
我见他嚷嚷的大声吓了一跳,赶忙把他拉扯到一边,这时有路过的其他同僚见到张杨都恭恭敬敬地打个招呼才过去,可见张杨现在的身份超然。张杨见我如此紧张就挣脱开我的拉扯,不耐烦道:“没事儿!这有什么怕的。当初奉先要留我下来,丁老儿他妈的百般阻挠,最后奉先硬是把这事压下来丁老儿才没辙。但是奉先叫我管理内务那丁老儿
又不干了,说什么也要他远房的表侄儿来做,最后让奉先一句亲属避嫌给他挡回去了,真他妈解恨嘿!”
我见张杨对丁原的怨气如此之大着实吓了一跳,虽然他是继任刺史的人,但张懿死在就任途中,不管怎么说丁原也不该对张杨抱有这么大偏见才对。但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这丁原一辈子不就是在反反复复地争权夺利么,在他的眼光和规矩里,不能拉拢的就要斩草除根才行,要不然总是在给自己的祸害埋伏笔。所以按照丁原的一贯作风来看没把张杨驱逐回洛阳就算不错了,没想到在吕布的斡旋之下居然还能担任如此肥差,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就听张杨继续骂道:“他妈的老不死心里也没个屁数,这偌大的并州到底姓丁还是姓吕自己心里没谱吗?州郡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奉先一个人亲手在抓,凡事亲力亲为不辞劳苦,地方上各级官员和大户望族都对奉先赞不绝口,这并州多一个姓丁的不多少一个不少,但是有本事说句姓吕的不是看看?——他妈的老百姓不得合起伙来造你的反啊!?”
张杨越说越是亢奋,到后来恨不得踮着脚尖朝丁原所在的方向叫骂,我又劝了好一阵子才给拦住。张杨余怒不减,半生气半开玩笑道:“说,要支多少钱,妈的我给你挂到丁老儿账上,就说他家里新丧要办白事!”
我俩这才说笑着把我要摆酒请客的事情说了,张杨一听啊呀一声惊道:“这种好事岂能少的了我,要不是我这边公务繁忙我真的想跟奉先申请去你们陷阵营当差,我跟兄弟们的感情自然是有的——那这样,钱你就不用支了,反正给了你你也办不利索,这事儿我亲自来操持,地方呢就订在你新家,院子屋子全摆满了挤一挤应该都能坐得下。到时候酒肴菜肴我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你直管给我留个位子,到时候吃好喝好就行!”
张杨说着不再跟我啰嗦,打发我回去了,他自己带了俩随从就奔晋阳市集去安排酒菜去了。回到营里我没跟弟兄们说要请客吃酒的事情,直到张杨把事情都安排妥了我才把弟兄们集合起来,叫他们换下常服后随我一起来到新家。由于吕布给我挑得这套宅子相当僻静,可是满屋子满院子的酒席摆上了还是引得好多城里的百姓来围观。弟兄们一进院子都
惊呆了,只见院子里摆着四个大桌,桌上全是城里酒楼琳琅满目的菜肴。窗台下面摞着十几坛酒,现在粮食紧缺没得酒酿,看这酒坛像是从外面收来的之前酿好储存起来的。
弟兄们百十来人惊得楞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任强问我道:“如今粮食紧张,咱们身为州里的军人士兵,在家里大吃大喝会不会不太好?”
就听正屋的门呼啦一声被人拽开,吕布硕大的身影走出来,众弟兄一看吕布沉着个脸出现在这里都是紧张万分。只听吕布板着脸训斥道:“陷阵营的兄弟各个训练量是其他士兵的几倍不止,打起仗来又是负责最艰难险阻的工作,因此吃也得吃最好的、喝也得喝最好的!”说着冲身后吼道:“张远!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酒打开!”
说着张辽从里屋也蹿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八健将成老大他们这些人。众兄弟这才反应过来,高呼着抢着去收拾碗筷,就听张辽喝一声道:“都呆着别动啊!妈的在西凉的时候都是陷阵营的兄弟给咱们殿后,今天你们都老实坐下,换我们前锋给你们端茶倒水,等一会儿咱们再斗上一斗,看看是你们陷阵营能喝,还是咱们骑兵营酒量大!”
张辽说完众弟兄齐齐叫了声好,随着张杨叫一声开席,酒宴算是正是开始。在李忠和大头他们的促使下我被推到了中间,非得让我讲上两句。我十分为难地朝吕布求救,吕布笑道:“这是你们陷阵营的事儿,你是他们的老大,我可做不了主。”黄海棠闻声从里屋走出来,众兄弟一见顿时胡乱喝起彩来。张辽见状训斥道:“别闹!这是你们老大的师父,现在还不能乱叫!”
张辽说着冲众弟兄挤挤眼,意思是等过一阵子把事情办了就能改口了。李忠反应贼快,当即一个头磕到地上叫道:“给顺爷的师父大人磕头问安——”
李忠这么一叫,其余弟兄也都纷纷学着给黄海棠磕头。黄海棠一见突然有了这么多徒子徒孙很是高兴,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不停说着真乖真乖,然后回头问我道:“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有这么多手下。”我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吕布说道:“跟兄弟们说两句吧,都等你发完话吃肉喝酒呢!”
小贩儿过来递给我一碗酒,我颤巍巍端着,望着眼前的弟兄们心中百感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