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架势一摆，旁边的周瑜就跟着“咦”了一声，表情大有不惑之意。我问他道：“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吗？”周瑜又仔细打量一阵，说道：“我不太敢确定，但是看上去好像是传说中岭南王的看家本事穿山掌。”
由于挂记黄海棠的安全，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莫名跟着一颤。赵云接口道：“是的，就是穿山掌，我听我师父说起过。”我问赵云道：“很厉害吗？”赵云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我一会儿，说道：“那李进在这招上面苦心修炼了三十几年，你说厉害不厉害。”
我撇了撇嘴，表示不置可否，周瑜说道：“这穿山掌虽说叫掌，但说白了其实是一拳一掌。”顺着他说的我仔细看李进，他马步大开，侧身以左掌对着黄海棠，右拳却虚握着端在耳后，远远看上去像是在拉着一张无形的大弓。
周瑜说道：“穿山掌的精要在于拳、掌、内功和气功都要修炼至顶点，才能合而为一成为一门武功。古籍上记载是先秦时代蜀中一名道士所创，当时战乱频发，各地百姓为躲战乱纷纷逃进了蜀地，其中不乏一些武学高手，一代代传承下来，所以直到现在蜀中的江湖人物都是风云辈出。”
曹操听到后问道：“你说的这个道人可是蜀中的白猿仙人司徒玄空？”周瑜略感惊讶道：“曹大人真是博闻广识。”曹操捻着胡须说道：“学者赵晔在《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列传第九》中就提及过这个白猿仙人，说是帮助越王勾践灭吴的那个越女就是师从这位白猿仙人。”
我听得云里雾里，问道：“白猿仙人是神仙吗？”曹操和周瑜都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曹操说道：“虽然不是，但是也接近了。”周瑜接着说道：“不错，这白猿仙人自创一套拳法一套剑法，剑法传给了南林越女，成为了一代传奇女侠；而这套拳法史中称为‘通臂拳’，虽然和现在街头卖艺的武夫所练名字一样，但性质上却是云泥之别。白猿仙人所
创的通臂拳隔着百余丈就可取人性命，可见是由极为高深的内功和气功所施。只不过这套拳法失传已久，有传闻李进曾得到半副残卷，穷其一生也只练会了一拳功夫，剩下的一拳由自己凑了一套掌法代替。饶是如此，现如今也是天下第一武人了。”
台上黄海棠娇叱一声，向左摆出一刀，跟着身形急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着右边又逆向砍出一刀。两刀过去黄海棠的身法快了一倍，紧接着第三刀就平平斩到了李进跟前，只是这一刀来得太快，连着刀光刀气一同奔腾而来，竟然令人分不出这一刀究竟是从左边砍来的还是右边砍来的。
就见这时李进左掌开始凝力，甚至隔着这么远都可以从台下看到李进的指缝中开始流窜起条条风流，竟是以内力吸得周遭的空气都打起了几乎肉眼可见的漩涡。
就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李进要在这左掌上做功夫的时候，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右拳挥出。这一拳之快，快出了所有人的反应，就连一直注视着台上动静的支谶上人和安世高两人都禁不住跟着一愣。
可是李进这一拳击出并没有出现预期中惊涛骇浪的效果，直到他紧接着又拍出刚刚因出拳而后撤的左掌，这力道一层盖着一层，终于撕开了它的遮羞布，展现出张牙舞爪般铺天盖地的威力。
黄海棠的刀本来已经去到了李进的面前，可是这一拳一掌打来黄海棠不得不撤刀自保。就在李进挥出第一拳的时候黄海棠就深谙此招式的厉害，慌忙折身后返。当李进的左掌再度拍出时，黄海棠已经跃出去两丈有余，可尽管如此，李进发力时黄海棠依旧当胸连砍十几刀才把那股气劲化掉。
场下围观的学生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仍然感觉到台上那种风云际会的狂乱感，又见李进不慌不忙就逼得黄海棠连连后退甚至挥刀乱舞，都跟着嘶吼呐喊起来。
赵云曹操还有周瑜孙策都忘了出声，呆了半晌才一齐说了声“厉害”。我虽然看着
李进的武功深不可测，但是具体厉害到哪儿却不知道。赵云惊讶地说道：“此前我只听师父说起过，但凡和岭南王交上手的，除非主动认降，若不然连他身子都沾不到一下，之前我还不信，总觉得我师父棋差半招在给自己找借口，今日一见才知道所说不假。”
我问赵云道：“你的七探盘蛇枪那么刁钻，面对这一拳一掌也没有办法吗？”赵云点点头道：“你刚才留意没有，岭南王出掌的时候，他的劲力并不是发自掌上，而是从他身后凭空生出汹涌澎湃的气劲，那气劲涵盖住他周身所有方位，若是拼着在任何角度刺他一枪，都会遭受来自不同方位他的全部气劲的一击。”我问道：“有这么夸张吗？”赵云道：“你以为呢？再说了，这气功之劲流传到现在，天底下也就他岭南王会使用，其他人武功再高，也不过是寻常的舞刀弄棒罢了。”
我看了看台上的黄海棠，她明明就能空手使出无形刀气，手里提着兵器后刀气更快更省内力，又怎么能说这天底下唯他独一份呢？于是我对赵云说道：“我师父的无形刀气你没见过吗？”赵云听后失声笑道：“当然见过——只是你觉得是谁教给你师父气功之劲的？”
我如同中了五雷轰顶，呆滞在那里发不出声来。纵观前后黄海棠对李进纠缠不清的做法，再加上她一身绝顶武艺的由来，起初我竟然还总是提防赵云这个英俊少年在黄海棠身边，今日才如梦初醒，原来一直盘踞在黄海棠心中的竟然是李进这个老头子？！
就听台上黄海棠骂道：“无耻老贼！穿山掌是使得越发厉害了！”李进听后叹了一口气，收起身架说道：“阿黄，不要再胡闹了，快随阿毗昙摩回去罢。”黄海棠听得杏眼圆瞪，凶他道：“凭什么我们赢了还要回去？你我这算加赛，正式的比赛早就定下了，今次开坛布法就讲小乘佛法！”李进把脸一沉，说道：“休要反悔，是你说过再比一场的，怎地输了却不认账了？”
黄海棠恼怒道：“谁说我就输了？”说着再度纵身扑上。
这次黄海棠没有再次左右挥刀，而是行进途中就横扫出一轮刀气。这刀气越飞越快，临到李进脸前的时候已经分散成四五条气劲，分别指向李进的各处要害，但凡想躲，是躲得了一处躲不过第二处，且这刀气之锋利，寻常人体遇上即断，要是挨上一两下哪里还有命来。
李进丝毫不慌，马步扎下拳掌拉开，似乎又要张弓欲射。他左掌开始凝力，就见丝丝条条的气劲开始出现在他的指缝掌心。黄海棠的刀气俨然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可李进完全视而不见，左掌微微一伸一缩，黄海棠一刀化五影的刀气就这么好端端的消失了！
众人惊讶之中就听黄海棠骂了一句粗话，李进撤掌出拳，跟着回拳出掌，一叠一叠的气劲像风卷残云，呼啸着奔黄海棠而来。黄海棠使出快如鬼魅的轻身功夫连纵连跳，李进的掌力虽然磅礴，却也无法碰到黄海棠丝毫。只是当黄海棠落下之时却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场外台下了。
同为天下四绝，李进的功力是其他三人拍马也难以望其项背的，这一下不用其他人出手也证明了，童渊和李彦此刻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大概他们在心中也在暗自揣摩，若是换作他们在场上该会如何。只不过从他们的神情可以看出，想来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黄海棠怒极，喝道：“再来！”说着又一个起落回到场上，李进则负手退到一边，不再搭理黄海棠。黄海棠不依不饶，乱舞着手中的木刀又要冲向李进，却被在一旁的支谶上人从旁而出，轻轻一托打掉了黄海棠手中兵器，继而双手合十道：“胜负已分，还请黄姑娘冷静自持，莫要在天下人面前失了身份。”
黄海棠手里没了兵器，同时也没了冷静，她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撒泼打滚道：“我才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李进！你敢不敢再和我打一场？”
李进把头看向别处，对黄海棠的话充耳不闻，
台下也开始对黄海棠的死缠烂打议论纷纷。黄海棠还想再上前，支谶上人内力涌动，挡在黄海棠身前，黄海棠往左挪，他就往右边挡住，黄海棠想从右边突破，他又在左边封住去路。
这时安世高也看不过去，过来低声劝道：“就这样吧，我们下去吧。”黄海棠猛地一掌向支谶上人劈去，手中竟然用上了无形刀气的内力。支谶上人不闪不避，依旧像尊佛像似的站在那里，却见安世高向后拍出一掌，也是用气劲把黄海棠的刀气给打消了。
赵云见状惊道：“原来这大和尚也会气劲！”不容得我们搭话，黄海棠起手又冲安世高劈出一掌，这次支谶上人闪身上前，一把攥住了黄海棠的手腕。这一抓之间，黄海棠原本聚在手中的内力顿时烟消云散，支谶上人趁机收手，合十劝道：“收手吧！”
一连几次三番受挫，黄海棠的情绪突然失控，居然在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一下场上场下所有人都跟着愣住了，只见黄海棠哭得悲从中来，任凭支谶上人和安世高怎样安抚也不搭理，就是仰面使劲嚎哭，眼泪像珠子似的一串儿一串儿滚落下来。
围观的学生们开了眼，由开始的震惊转为不解，继而又纷纷开始幸灾乐祸，到后来竟然交头接耳，最后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这一起哄黄海棠哭得更厉害了，连安世高和支谶上人也感到手足无措，那李进依旧是远远地站在一边，只是唉声叹气，却不曾过来劝说一句。
我感觉有些难以呼吸，鼻子里像闻了辛辣事物似的一抽一抽的疼痛。我拨开嬉笑的众人，一层接一层，踉跄着、磕绊着，有人被我推搡的厉害还忍不住回口骂我。
我来到台上，先是拾起黄海棠被支谶上人打掉的木刀，然后来到黄海棠身边，一只手把她揽在身后，只觉得她哭声稍微小了一些。支谶上人愕然问道：“你不是比试过了么？”我点点头，眼神越过两位神僧，直盯着李进森然说道：“家师受辱，犹同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