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殿内已是空无一人,像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他起身,望着窗外映照的雪色,神思恍然地坐了很久。
床边放着干净的衣服,是与雪一样白的素色和白狐的大氅,他叹了口气,缓慢地将衣服穿戴整齐。
腿上不知何时被敷了药,虽然依旧疼痛难忍,但勉强可以行走。
推开门,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满目的雪白经过阳光的映照有些刺眼。
周祈安蹙了眉。
廊桥上有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走来。
“公主呢?”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小丫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哦对,殿下晨时便入宫了,好像是找陛下商量关于和亲什么的。”
和亲?
想起昨夜她在他耳边说的话,他暗道不好,忍着疼痛匆匆离去,又在路上随意用腰间玉佩换了一匹马直奔宫中。
换马时,听闻昨夜京中几座官宦人家的宅子都被人放火烧了。
奋威将军府。
御武校尉府。
左军司马府。
还有···北宸侯府。
“要是我,我就一把火把北宸侯府给烧了,谁也别想好过。”
耳边不自觉回响起那日觉寺庙长阶之上那位一向霸道的公主说的话,冻了一夜的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化开了一样,汩汩流淌着微凉的雪水。
她说得不错,她的确不是位君子。
他苦笑。
寒风呼啸,宫城里,也被覆了一层刺目的雪白,他没敢停留,直接去了养心殿。
皇帝正从太后宫中回来,见到他,颇为意外。
他再次跪在地上,经此一番周折,膝盖疼痛非常。
“陛下,微臣愿意迎娶永乐公主,和亲之事,望陛下三思啊。”
皇帝垂眸看他,须眉微蹙,但又慢慢舒展开来,“突厥可汗的确上奏求娶我朝公主,但和亲的,是福清公主,并非永乐公主。不过周卿能想得开,朕心甚慰。”
身着黄袍的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抬脚离去。
周祈安抬头,愣愣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只觉寒风刺骨。
他失魂落魄爬起身,离去之时,与他错身而过的,是匆匆赶来眼睛已经哭肿的洛妃。
同他那时一般,跪在殿外,声声泣血,但皇帝却始终没有见她。
这养心殿前的青石砖,大约要被跪烂了。
不知道是怎样离开皇宫的,也不知道离开皇宫该去哪儿,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侯府中还在等着他的女子。
于是,只能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直至撞到一个人。
是陈王府元皓身边的小厮。
他说二殿下请他去陈王府,有要事相商。
陈王府吗?
罢了,他叹了口气,反正他也无处可去。
“都和你说了,一个小小周祈安,不过手到擒来罢了,你就别瞎担心了。”
门内,传来昨夜与他交缠之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傲慢霸道,他的脚步停滞下来。
她的怨憎,喜欢,恶劣的玩弄都来得太快,没有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这招以退为进倒是的确不错,按周祈安的性子,不可能放任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的人去远嫁和亲,不过时间还长,你也别太得意了。”
她轻笑一声,“还记得那个赌约吗?看来,你要输了。”
后面的话,他不想再听下去了,只是抬手,推开了那扇门。
里面,一个是母亲语重心长一定要他护好的人,一个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兄弟,他们把他当作玩笑,算计,取乐。
多可笑啊。
周祈安啊周祈安,你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