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披薄雾,绿水浮轻舟。
四月十七,眼看又是一个和煦温暖的日子,青山之下,空气清新,大江之上,水流平稳,正是那行船最好的日子。
十艘大船自江州出发,此刻已经快到夔州,这十艘船,是官船,高大坚固,甲板厚实,桅杆挺拔,上边更是旌旗密布,迎风招展。船上军士肃然直立,身披甲胄,手持长枪,腰携劲弩,目视前方。
这支船队正是朝廷自蜀中发出的运银船!
过了夔州,往前便是白帝城,而此刻那江心岛上,两个人影正立在岛中最高处,面朝西边,静静等待着。这两个人,一个是海流苏,一个是那黑袍男子。
“师傅,徒儿此计可有什么漏洞吗?”海流苏问道。
“暂且没有,不过难保没有异变。”黑袍男子沉声道。
“异变?”海流苏蹙眉,转过头看向黑袍男子。
“不错,我们要的是船上的银子,在银子到手之前,可不能让船沉了,也不能让人发现了!”
海流苏深深点头。
十艘大船眼看就快到白帝城这江水分叉口时,忽然一条船自北边静水湾驶出,船上边有个人居然穿着一身官官袍,看起来像个知州,那知州身边的一个师爷模样的挥手朝银船那边喊起了话来。
“诸位,我家知州在此,前边峡口水道去不得啊!”
那银船上边的军士见这边船挥手喊话,立马通报了上级军官,很快,一个油腻的大肚将官自最前边一艘银船上闪出,望着这边船上穿官袍的男子,高声问道:“你是哪里的官,前方为何去不得?”
这边知州模样的人起身上前,对着对面船的那将官拱手道:“本官乃夔州知州,本欲顺江而下回家祭祖,但前方巫山峡口江面暴雨如注,水流湍急,已有数艘船只出事,故停留在此处静水湾等待。看将军也是要顺江而下,故而前来提醒。”
那将官哦了一声,一拱手,转身便朝里边走去了,想是去告知银船船队的最高统帅了。
此次领船出川的人乃是西川转运使,名叫邓荟,乃是正三品的高官,邓荟生的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天庭饱满,眼如星,鼻如梁,长须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乃是当官的里边难得的俊俏男子。
邓荟闻得此消息,立马站起身子,自最中间的船只通过踏板走到最前方那艘船,立在船头,看着这边的夔州知州,厉声道:“你是夔州知州?”
那夔州知州慌忙拱手道:“下官赵成见过邓大人!”
“前方巫山峡口当真不能过船吗?”邓荟厉声问道。
“下官不敢隐瞒,那巫山峡口本就窄,而巫山那处天气晴雨无常,这春夏之交经常暴雨如注,下官建议大人稍作停留,先派人探明水情再往前。”夔州知州道。
邓荟沉吟了一下,便道:“但是本官身负皇命,岂能耽搁,再者本官十艘大船如何能在这江上停留?”
夔州知州赵成道:“大人所言极是,大人不妨将船往江北岸静水湾边停靠半日,派快船前往前边江面探明水情再启程不迟,下官也是身为夔州知州,身负皇命,不敢怠慢,故此前来相劝。”
邓荟再次沉吟,三峡之险他是知道的,春夏之交巫山云雨变幻无常他也是知道的,这夔州知州生怕船只在他管辖境内出事,前来劝告,这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正常,且合情合理。
对,太正常了,太合情理了。
邓荟没有多想,对面穿着的是知州的官袍,他谅谁也不敢冒充朝廷命官,于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邓荟随即下令十艘大船往北岸停靠,而北岸静水湾正好泊船,且还有个靠江的小镇子,里边想必也有些好吃的,他正好有些饿了。
岸上小镇子里,正好有间不错的临江酒楼,在那夔州知州赵成的邀请之下,邓荟带着一队兵,两个随从上的楼来,两个官选了个雅间,坐了下来。
酒楼的伙计们很快便安排上了饭宴,江中鲜鱼,山中野味,时令小菜,鲜果美酒,一应俱全,那邓荟闻着这扑鼻的香味,满意的点了点头。
“来来来,邓大人一路辛苦,下官敬你一杯!”
赵成站起来,躬身举杯,面带讨好式的笑容,望着邓荟。
邓荟轻笑一声,也举起杯,却没有起身,只是坐着轻抿了一口酒,那赵成丝毫不在意,带着笑意一饮而尽。
邓荟望了望窗外的大江,转过头朝赵成问道:“本官做西川转运使三年,还未见过你,不知你是哪年高中的进士,何时来的夔州啊?”
“惭愧惭愧,大人有所不知,下官本是潭州知州,去年年底调任的夔州,也不是什么进士,只是举人出身……”夔州知州赵成陪笑道。
“哦,是这样啊。”邓荟随意瞟了他一眼,既然只是个举人出身,那就没那么多话好谈的了。举人在这个年纪做到知州,想必这个赵成并非是个干净的人……
“是啊,今日得见大人,真是三生有幸啊!”赵成依然面带诚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