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生物技术的学者与夜之城的规划者们大约不会想到，因为醇二小麦的无度种植，这座滨海城市遭遇沙尘暴的频率提升了三倍以上。昨日天气预报悲观的预测让这条著名的6号公路前后几乎见不到其他车辆。颇显孤单的橙黑涂装加利纳“壁虎”以六十迈的速度移向边检站，驾驶席上坐着的姑娘一头染白的长发靠一柄簪子齐整束在脑后，留着对于这城市来说过于规整的发型。一身黑色风衣与脚上踏着的战术短靴与发型有些相冲。她单手把着方向盘，左手虚牵着竖放在身侧的大提琴盒。副驾的黑发姑娘明显是个虚影，白色带些橙红与鹅黄纹饰的裙裳一尘不染，细看之下，空气中的沙尘竟能穿身而过。
天气预报显然又一次准确地错过了事实，那姑娘将加利纳的车窗开着，以便感受这质感粗粝，却对于夜之城的氛围来说过于宜人的风。她松开把握方向盘的手在额上遮着阳光向外看去，露出羲和科技定制的智能火控义体。
“小鸢，我们这样径自进去，边检站不会找我们麻烦吧？”
黑发姑娘墨鸢眼中蓝光闪过，悄无声息地接上自动驾驶，弥补了主座的危险驾驶行为。
“风遥，如果我没提前打点好的话，你现在问这个可晚了。”墨鸢声音软糯，气势倒不饶人，她笑着侧首继续道，“看来短期战术规划的结业考有人是作弊过的，真不知道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啊。”
“喂喂，是谁拍着胸脯说一切都准备好了，结果准备了一辆连手提行李都没法放后座的车？”白发姑娘夏风遥晃了晃手边的大提琴箱的背带回击道。
“要是你不觉得奇怪，大可以放在副驾。”
“然后余光瞥着人和行李重叠的样子？饶了我吧——嘿，你看那。”
夏风遥指向路边两辆相对停放的车。一辆留有大量改装痕迹且涂有亮眼黄色涂装的抢眼霆威麦基诺与一辆纯黑的科尔比商务车的组合颇为吸引眼球。明显帮派分子穿搭，毫不掩饰自己不成套战斗义体，且装备着将面部整个显示为马赛克的面部遮挡工具的三人与两个黑色西服墨镜男性在车旁对谈着什么。
“够了，快拿来吧。”
风中传来宛若流沙过石的俄语，颇不耐烦的语气被翻译软件完整保留。没等夏风遥驶近，帮派分子便半接半夺过黑衣人手中的手提箱，上车开向夜之城。另一边的黑衣人看上去对帮派分子的做派习以为常。他们似乎并不着急离开，而是执行了一套颇为标准的反侦察动作，在夏风遥离开视野前都没有表明离去方向的意向。
“夜城这座寡头集会的自由市果然到处都是秘密。来这里都不用张口，情报就会自己上门。”
夏风遥笑了起来，在到达夜之城前的这一幕符合了她对这座城市的想象。一旁的墨鸢表现得更为无动于衷，她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实际上并不会被风沙影响的衣裳，给予同伴略显凉意的回应：
“前提是打响名头和站得稳。我得好好看着你，别一不注意就被这座深渊之口吞噬了。”
“小鸢，我不是什么愣头青。你该去看看我岚影刺培训的结业评价。”
话虽如此，但夏风遥二十出头的外貌与说话间放进嘴角的抹茶味pk不具备说服力。墨鸢更是故作不屑地一声冷笑，开始了今日的第三次说教： “我当然看过了，又不是王靖宇或李青蓝这样的学年第一，力量算是短板，反应也不够出挑。校长给的评语是天才司械，一流的义体维修大夫，二流的岚影刺。要不是你再三恳求我，我只会把你留在关中设计院当差。我认真的，风遥。夜之城是环太平洋最大的火药桶，荒坂和军用科技大量特工的聚集地，不是逞一时威风的好地方。”
“小鸢，情感模块的优先度调得有些高啊？你知道我绝不会强逞威风的。”夏风遥两指夹出半根pk嘴里的部分咀嚼吞下，侧头面向墨鸢一笑，“况且，王靖宇和李青蓝又没有墨鸢亲自做搭档。”
“切，好心当作驴肝肺。”
墨鸢对于夏风遥浑不在意的态度早有适应，依照惯例应付一句后便没了下，也不真的生气。
两人一路拌嘴，不觉间已经来到边检站扫描处停下。夜之城的边检站比起寻常地区的边检站在外形上更具威慑力，它车道不多且空间利用效率极低，反倒是建筑天花板下延伸的先进防御炮塔与在近侧道路下随时可以升起的拒马式拦阻丝毫不吝惜空间与成本，如同恶龙张开的满是利齿的巨口。那车辆过道边的员工并不在值守位上，而是坐在一旁人行道的路牙，与自窗户探出头的同事聊天。直到见夏风遥并没有下车的意思，才慢悠悠地走上前来，接过早已放下窗户的夏风遥递出的证件。
俯身接过夏风遥证件的员工瞥了一眼证件，下一刻恭敬了许多：“夏小姐。抱歉耽误您的行程。按照规定，我们要进行一次针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例行扫描——”
“扫什么扫？”
另一名员工穿着的壮实男性自一旁的休息室中走出，一把搭在同伴身上，略带蛮横地将他带离一步。他的手上还沾着吃全食品工厂风味十足的产品时抹的酱料，此刻却是将同事还算干净的制服肩部抹上了一片黄绿色的痕迹。更为壮实的员工面向夏风遥，脸上努力堆起了毫不掩饰谄媚的笑容，柔和的腔调也与一句之隔对同事的言语有天渊之别：
“夏小姐，抱歉。是我们流程上出了问题，您可以即刻通过。”
夏风遥只有些诧异于对方的态度本身，对态度的转变倒是司空见惯。所幸在校受到的训练让她连这点诧异也能一并隐去，面上只余下从容与理所当然的余韵：
“没关系，该做什么检查就做吧。你也别让他为难。”
壮实的员工适时表现出如蒙大赦的观感，他倒未必真觉得对方能给自己的职业生涯带来灭顶之灾，只是给足了自己眼里贵人的面子。
“当然，好的。我代表夜之城边检站感谢您的理解。”
他自同伴手中夺过证件递还给夏风遥，转头对一边的操作员吼道：“C5扫描，搞快点！”
一组红色激光样的光芒快速扫过加利纳，道闸没几秒后便打开放行。
缓缓驶出的加利纳背后，是壮实员工渐远的训斥声：“扫个什么扫？那可是康陶的人，人家带什么违禁武器会从这过？要是惹得人家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