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想到要来这个小县城?你要是要泡温泉,大可以进宫去,皇上那龙咆泉,定会赐你泡个够。”
“我只是想换个地方。”武墨轻轻说,语气有些沉,里头浓浓化不开的,都是悲伤。
她在悲伤什么?悲伤到三魂少了七魄,连池子里还有个她都没发现。
“是因为知道他来了,所以你才来的是吗?”安承少在一墙之隔的男汤池开了口,许绣忆不敢确定这个所谓的他,是不是她的哥哥。
她的目光看向武墨,武墨疲倦的笑了一句:“那你又为何肯陪我来,是为她来的是吗?”
心微动,这一刻,呼吸有些困难,所有的心思像是都扑在了接下去安承少的答案上。
只是她早该想到的,等到的会是这样一句回答。
“我只是心疼你,怕你一个人出事,我和她已经再无可能了。”
亲口听他说的这样平静,平静到几乎没有情绪,就好像是说这本我不爱看了以后再也不看了的那么轻松,许绣忆一颗心好像是被放置到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四面八方都是黑暗,暗的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你真的忘记了她?”
“恩!”
你温泉的热气不断的上涌,她的身子渐渐的下沉,气息越来越弱,好热,好闷,好难受,耳畔,哄哄的有些听不见东西,她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混沌起来,身体不住的下沉,下沉。
那温柔的水,淹过下巴,淹过嘴唇,淹过鼻子,渐渐的,没过头顶,空气一点点从肺腔被抽离,她在这一池温热中,沉沉睡了过去。
“武墨,你在那做什么,武墨……”泡着澡,就听见隔壁女汤池里传来吐气泡的声音,安承少心下一惊,只怕是武墨想不通做傻事。
偏生武墨没给任何的反应,安承少急喊了几句,武墨却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安承少慌了神,迅即的从汤池起来,披上外套,疾步跑进女汤池,却见武墨趴在温泉边缘的石上睡着了,睡的很沉,而武墨对面氤氲的一团雾气里,一大串的气泡,冒个不停。
安承少微微蹙眉,却以为那是泉眼,转身要走,那气泡突然冒了两个巨大的泡泡,再没了动静。
他往回的步子住了,回头狐疑的看向方才冒泡的地方,却见一团黑发先漂了起来,他大惊,这池子里还有人,少卿,顾不得男女有嫌,急忙下了水,朝着那团漂浮的黑发走去,武墨被这涉水的声音给惊醒,迷蒙着睡眼,找不着北。
“怎么了,怎么了,丫,安承少,你怎么在这里,你疯了,这是女汤池。”
武墨虽然和安承少兄弟相称,平素里也是勾肩搭背没给正行的,可是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女子,穿着这样菲薄的浴衫,见着安承少自然也会有女子的矜持。
却听安承少道:“有人淹水了。”
“人,怎么会有人,我一直没见人进来啊。”
安承少顾不得和她说话,几步已经走到那团漂浮的黑发边上,伸手一捞,一个身段玲珑的女子撞入了怀中,女子的容颜叫头发遮的只露了些许,可便是那分毫,却也如同雕刻在安承少心里那般熟悉。
他的手,近乎颤抖的拨开女子遮面的黑发,下一刻,几乎是发了疯:“绣儿,来人呢,绣儿,绣儿你醒醒。”
“承少,你怎么了。”
武墨看着他那般模样,委实叫吓的不轻,小心翼翼问道。
安承少却已是一几个大跨步抱着许绣忆起了身,拉了一件长衫给她盖上,光着脚疯了一样往外跑。
武墨也一个咕噜从水里起身,乱七八糟的将衣服套在身上,匆匆出去。
木子家一个小房间里,因为背阳,光鲜有些黑暗,一张长条竹榻上,武墨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许绣忆衣衫凌乱,脸色惨白的躺在其上,木子家的老板娘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按压许绣忆的腹部。
安承少低吼了一句:“她有孩子。”
木子家的老板娘却不吃这一套吼,吼了回去:“大人要紧还是孩子要紧,孕妇泡温泉,本来就要格外注意,温泉水温高,容易晕了头,谁把她弄成这样,是我吗?赶紧往她口中送气。”
老板娘一声吼,吼的安承少都没了脾气,语气里几分哀求:“保大人要紧。”
“赶紧的,送气。”
老板娘又是一句吼,安承少俯身,红着眼眶,捏住许绣忆的鼻子,扣住她的下巴打开她的嘴,用力的吐了一口气息进去。
再触碰这张唇,却是这样痛楚到害怕的感觉。
她为何会在那,她都听见了吗?
该死的,他为何要说那些违心的话,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和许绣忆真正走到在无可能,当从水里捞起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已揉入了他的骨血里,要剔除岂是那样容易,若是今日她活不成了,死在了他的眼前,那他恐怕也不愿意再见到明日的太阳。
他用力的送着气,老板娘也用力的按压着,终于,一口水吐出,那没了气息的人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迷迷蒙蒙中,喊了一句安承少,然后,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老板娘已是满头大汗,道:“没事了,放心吧,回去歇一阵就行了。”
武墨惊魂未定,这会儿才缓了一些过来:“我怎是没看到绣忆也在,若是看到了,我就不会顾自己睡着了。”
安承少一言不发,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在那一瞬被抽空,如今许绣忆从生死边缘捡回了一条命,而他的心,也随着她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那种感觉,便是此生都未曾有过的。
他经历过多少的生死劫难,大方大浪,如今想来,也敌不过许绣忆的半根毫毛。
轻轻的抱起她,如同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他大步的除了木子家,武墨整顿了一下头发和衣裳,赶紧跟出去,已是不见安承少和许绣忆的声音,不过她大约猜得到,是回客栈了。
许绣忆在木子家,所以,许岚清肯定也在不远处的孙家药汤,她站在木子家和孙家药汤的分叉口,她来这里,安承少说的,是因为他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