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夕阳其实很好,周珣记得的,那一年他还在海州高级中学读高二。
海高的食堂和宿舍都在校外,通过连廊进出,所以下课之后,学生们都已经纷纷外出,而不在校园内了。
万念俱灰的周珣特意挑了一个这样的时间段,他登上了高二教学楼的顶楼,一个人坐在边缘处。
他往外面望了望,这幢楼有五层楼的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况且高二教学楼靠在校园最里侧,他想他的死亡不会给同学带来过多的恐惧。
他把包放了下来,把胸前的海高胸牌也卸了下来,叠放在一起。
他慢慢地起身,两只手也缓缓张开,沉默着闭上了双眼,想在最后一刻,再呼吸一下这清新的空气。
柔和的晚风,吹得人很舒服,夕阳斜斜地照在他已然出挑英俊的脸上了。
他太过想念母亲了,太过想念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自证清白,又为什么要那么决绝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难道不知道,她是他唯一的避风港吗?
可在她走后,周家又是怎么对她的?厉婉和周珂登堂入室,周家二老也未再多言,周晋承更是跟着大哥周晋军在公司里干得风生水起。
好像恶人一个个都过得那么好。
只有十七岁的周珣,在这个家里备受白眼与冷落,那些谣言像脏水一样泼给他,让他痛苦至极。
而周晋承一次次地想要找他沟通,却也被他拒之门外,因为他耿耿于怀,一直认为是叔叔周晋承直接害死了母亲。
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一切,在这个家里,已然没有一丝丝的爱与温情了。
周珣其实不知道的是,当时的自己太过年少,在经历了巨大的家庭变故之后,患上了抑郁症。
但当时没有人会开导他,也没有人察觉出来,包括他自己。
所以他在黑暗的深渊里不断徘徊,最终还是觉得和母亲一样,应该结束生命,以求得心中的宁静。
周珣正准备跨上台阶时,却忽的听到后方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孩子的声音。
“喂——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呀?快下来,很危险的!”
周珣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回头,可能即将要接近死亡了吧,心态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宁。
可就在停顿的同时,那个女孩子已经快步走到了周珣的身侧,用力地把他往里面拉了一把。
周珣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会上前来拉他,忽然失力,连着后退了数步,转过身,怒言道:“你干什么?”
那女孩子也气鼓鼓的,望着周珣道:“这句话,是应该我来问你,你想干什么呀?自杀吗?”
“对啊!”周珣回道。
女孩没想到周珣会回答地这么直接,张着水汪汪的眼睛,错愕地望着他,说道:“你是考试没考好吗?”
周珣并不搭理她。
“哎呀,一时的分数说明不了什么呀,你别糊涂呀,刚才吓死我了!”女孩以为他默认了,自顾自地说道,声音清脆而温柔,还带着些可爱。
“那你这个小学生来这里干什么?”周珣望着女孩胸前的红领巾问道。
“海高邀请了优秀的四小学生过来参观!”女孩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是海州第四小学五(8)班的学习委员,我叫江依宁,你呢?”
周珣捡起了地上的海高胸牌递给了江依宁,也没说话。
江依宁看着胸牌上清俊帅气的白底证件照,下面写着,高二(8)班,周珣。
“真巧耶,我们都是8班的呢!”江依宁笑起来甜甜的,在夕阳下,显得温柔而治愈。
“你还没回答我,你来这顶楼做什么?”周珣问道。
“负责参观的老师在四楼办公室,我刚去交了报告,趁着空,我就想到你们顶楼看看风景,可风景没看到,倒是被你吓得要命!”江依宁把胸牌和包都拿起来交给了周珣,说道:“你和我一起下去吧。”
江依宁想了想,生怕他又再有什么想法,继而道:“你送我出你们学校吧,我要去门口坐公交车。”
“好。”周珣沉默地接过了胸牌和包。
“哥哥,生命很宝贵的。”江依宁忽的抬起头,说道,“你不可以这样就放弃了,只是一次考试没考好而已,我们齐老师说过,人生是一场马拉松,而不是短跑,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烦恼,你不必为一次分数就这样自暴自弃。”
周珣望着稚气未脱的江依宁,学着老师古板的样子说话,忽的笑出了声,“你个小学生懂个屁。”
“哇,海高的学生都讲脏话的吗?那我得回去告诉我们齐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