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瑞摆了摆手,道:“谢谢你的坦诚,戴维,我接受你的歉意,请允许我接着陈述昨晚上我发现的那些破绽。”但见戴维斯科特安静下来,洛瑞接道:“那名金发男子连开六枪后趁乱逃走,那些事先就埋伏在酒店大堂中的安良堂的人全都过来围在了杰克诺力身边,却没有一个去追击那金发男子,这是破绽之二。我必须承认,那杰克装死的本事实在是高,躺在地上,胸口处纹丝不动,就像是真的停止了呼吸一般,尤其是他的手下用衣服盖住了他的头,那衣服也毫无起伏,但我认为,这却是他的第三个破绽。”
洛瑞深吸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的手下为什么会用一件极薄的衣服蒙住他的头呢?我认为,这是他们在故意向外人展示杰克装死的本事。或许,上述三个破绽还不能说明什么,但第四个破绽却是最为致命的。他们显然做了细致的分工安排,可惜缺乏练习,慌乱中,他们忘记了处理留在地面上的血污。”
戴维斯科特忍不住插话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清理地上的血污呢?”
洛瑞轻蔑一笑,道:“是的,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在撤离前清理掉地上的血污,可是,如果那真是人身上的鲜血,流在了地面上,不用太久就会凝固,而且其颜色也会暗淡下来,从鲜红色变成黑紫色,对吗?”
这是常识!戴维斯科特不由地点了点头。
洛瑞缓缓摇头,笑道:“可是,杰克留下的那一滩鲜血,直到警察来了,仍旧保持了鲜艳的红色,而且,根本没有凝固的迹象。”
戴维斯科特惊道:“这显然不是人血!那帮警察看不出来吗?”
洛瑞嗤笑道:“警察看没看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被现场的两名记者看到了整个过程,而且还拍下了照片,那两名记者为了摆脱警察的纠缠,在警察赶到之前,慌忙离去。因而,我想他们并没有发现这些个破绽。”
戴维斯科特疑道:“杰克如此做为,他又是什么目的呢?”
洛瑞耸了下肩,道:“我只知道,昨晚上在敦丽酒店发生的这起枪击事件不过是安良堂的杰克导演出来的一场闹剧,至于他抱有怎样的目的,我想,我们的老板比我更有发言权。”
比尔莱恩微微颔首,道:“是的,洛瑞,我当然比你更有发言权,因为,我掌握的信息更加全面。在这场角逐中,我们可以躲在暗处,汉斯同样可以藏到了地下,而安良堂却做不到,他们虽然占了地头蛇的优势,可他们却始终处在明处。而且,他们对汉斯对我们,所能掌握到的信息极为匮乏,因此,可以说实力最强的安良堂却始终处于被动状态中,这一点,我相信你们都能看得出来,是么?”
戴维斯科特不由地点了下头。
比尔莱恩接道:“尤其是汤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我们送进了监狱,这更使得杰克和诺力意识到了他们的处境和他们的弱点,我故意卖了个破绽给他们,却成了我的败笔之处,我想,应该是过程太过顺利,使得他们产生了疑心,从而冷静下来,想出了这么一招,其用意就是想蒙蔽住我们的视线,造成他安良堂已经无力继续参与到这场角逐中来的假象。”
戴维斯科特恍然道:“我懂了,如果我们和汉斯均相信了这个结果,那么,三足鼎立之势就演变成了两虎相争,而他安良堂便可以坐等我们跟汉斯的两败俱伤。”
比尔莱恩欣慰笑道:“是的,我的孩子,你很聪明,一点就透。杰克的这一招数如果能够得逞,那么,他们将从明处转为暗处,而我们和汉斯,则被迫从暗处转为明处。单就实力而言,安良堂以一敌二,仍旧有七成以上的胜算,而我们,还有汉斯,一旦浮出了水面,那将注定得到一个失败的结局。”
戴维斯科特由衷赞道:“老板就是老板,果然不同凡响,这件事若是按了我和黛安的想法去做,恐怕就正中了安良堂杰克的下怀。”
比尔莱恩叹道:“现在,就要看汉斯的了,希望他也能看穿杰克的阴谋。这件事,原本就是我和汉斯之间的私事,跟安良堂毫不相关,所以,我并不希望安良堂参与其中。是汉斯将安良堂拖了进来,但如今,汉斯也应该能够意识到,安良堂才是他的最大敌人。”
比尔莱恩向戴维斯科特展现了他的老谋深算,使得戴维斯科特佩服不已,差那么一丁丁就要顶礼膜拜。但现实情况却是当天下午,直至当天夜里,确实是将那批货运出金山的最佳机会,而且,还是唯一的机会。
当然,其前提是比尔莱恩的手上真的有那么一艘空了舱的货船。
汉斯想出了能让比尔莱恩和安良堂两强相遇并难免一战的铤而走险的策略,那么当天夜里就会为此而去准备各项工具,自然无法顾及到那批货。
而董彪罗猎捕获了吴厚顿,知晓了其中各个环节的秘密并基本上看清楚了眼下的局势,却没有贸然行事,只能说明他们还在等机会,而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也会放松了对那批货的注意力。
“那还有什么好商讨的呢?”目送堂口弟兄将吴厚顿押走,董彪将目光转向了罗猎,诡异笑道:“我现在可是个死人哦!”
罗猎陡然一怔,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什么都不要做?”
董彪笑道:“我都说了,我现在是个死人,既不想说话,也不想做事,只想着痛痛快快喝顿酒然后继续装死睡觉。”
罗猎赔笑道:“彪哥,你就晚个十几二十分钟再喝酒睡觉装死,不行吗?”
董彪道:“除非,你小子愿意陪我喝上两杯。”
罗猎原本以为,董彪讯问出那耿汉的藏身之所,意在要对耿汉动手,故而要跟董彪商讨下该如何动手。可董彪如此回复,只能说明他并无动手之意,罗猎难免有些困惑,急于想知道董彪这肚子里装的到底是怎样的打算。
“不就是想找人陪你喝两杯吗?有大师兄在,又有西蒙在,用不着非得是我陪你吧?”罗猎厚着脸皮来到董彪身后,给董彪捶了几下背,讪笑道:“彪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啥打算,你就说出来嘛!”
董彪很是惬意地享受着罗猎的服务,不时变换着身体姿态,一会是左肩,一会又是脖颈,爽够了之后,才开口道:“滨哥不在,彪哥做主,那我就跟你说句实话吧,耿汉对咱们来说不重要,咱们只是想要他手上的那枚玉玺,如果他愿意主动将玉玺交到咱们手上的话,咱们又何苦自找麻烦非得跟他过不去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妥,再看了赵大新一眼。
赵大新道:“你不用看我,我跟他的那一篇恩怨已经掀过去了,从今以后,他死他活,跟我没多大关系。”
董彪笑道:“就是喽!至于那批货,对咱们来说,分不值,或许咱们都产生过毁掉那批货的念头,心想着若是毁掉了那批货就能少坑害了好多人,可这种想法根本不对。那些个瘾君子不会因为货少了价涨了就断了烟瘾,恰恰相反,烟土的价涨上去了,很多人掏不起这份钱了,只会更加祸害别人。所以啊,彪哥对那批货的态度无非就是引耿汉现身的一个诱饵,只要有那批货在,何愁耿汉不落在咱们手上啊!”
罗猎疑道:“但咱们已经知道了耿汉的藏身地点,直接动手,不更是简单吗?”
董彪轻叹一声,道:“那耿汉岂是简单之人?他一时昏招,使得咱们捕到了吴厚顿,你能保证他在吴厚顿出发之后就没反过醒来?最关键的,动了耿汉,打破了这种平衡,就很可能让那个黛安产生放弃心理,而她一旦跑回了纽约,为艾莉丝报仇的难度就会陡然增大数倍。彪哥可以不碰耿汉,甚至可以放弃那枚玉玺,但彪哥不能不帮他兄弟先报了艾莉丝的仇!”
罗猎被感动到了,鼻子一酸,几近哽咽:“彪哥,谢谢你。”
董彪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自家弟兄,不必客气。彪哥能力一般,但认定的事情,必将倾尽全力。”
西蒙神父突然插话道:“杰克,汉斯那边不可掉以轻心啊,山德罗的实力在甘比诺家族中虽然偏弱,但他毕竟是甘比诺家族正统,如果有必要,他可以随时找到援手。”
董彪不屑笑道:“就算他整个甘比诺家族全都来了金山,那又能如何?他有三千手下,我有十万劳工,敢跟我安良堂血拼?只能落下个有来无回的结果!”
赵大新跟道:“彪哥的话,我信!在金山,可以不给滨哥面子,也可以不给彪哥面子,但没有谁敢忽略金山近二十万华人劳工的力量,这才是金山安良堂真正的实力。”
西蒙神父在唐人街生活也有了两三个月,对安良堂在华人劳工心中的领袖地位相当了解,但他仍旧保留了自己的意见,认为那些未经过训练且手无寸铁的劳工们根本不是马菲亚的对手。只是,此等状况下,他不便再跟董彪发生争执,只能是耸耸肩,淡淡一笑,将肚子里的话闷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