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染红了雪白的衬衣袖角。安折看着波利,勉强笑了笑。
不用了。他手指缓缓抓住波利的手臂,喘息了几下,轻声道真的不用了。
波利死死抓住他:再坚持一下。
我安折看着他的眼睛,他好像看见了无边无际的大海和天空。
他其实还好,还没有到最衰弱的时刻,至少他还能动,思绪也清明。
但他终会死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大可以就这样死去。波利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长辈,他把他当做心爱的孩子,对他那么好在生命的最后,他可以带着这样一份温柔的爱意死去,这是这个时代的其它人根本不敢奢望得到的东西。但他这样死了,波利就将接受他无缘无故的病死,他找不到病因,他无能为力。安折知道对人类的科学家来说,这样无法解出的难题,无法解释的真相是最深刻的郁结。
他也可以带着一个怪物的身份死去他不怕波利厌恶他,波利给他的已经足够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看着波利,做出那个决定后,他轻松了许多,身体的疼痛不算什么,他再次道道,对不起,波利。
波利凝望着他。
我安折笑了笑,他咳嗽了几声,眼泪滑落下来,和血液的温度一模一样。他艰难地喘着气,对波利道:我骗你了,我不是被怪物感染的人。我本来就是怪物,我不是人,我只是只是吃掉了一个人的基因,我只是看起来像人。
波利似乎愣怔了一秒,下一刻,他的灰蓝色眼睛里呈现出更加温柔的悲伤:不管你是什么,再坚持一下,好吗?
安折摇摇头。
我没有病。他道:我的寿命只有这么长,改不了的不要救了。
话音落下,波利抱紧了他。他们彼此对视,陷入悲哀的沉默。
比起疾病和伤痛,物种既定的寿命是更加无法抗拒的东西。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束,谁都迈不过那个门槛,那个上帝设下的门槛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的话。
就在这令人无法言语的沉默中,寒风呼啸着,在风声里,安折听见波利说了一句话。
话音落在耳畔的那一刻。他心脏陡然颤动一下。这句话那么熟悉,熟悉到他好像回到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面对着陆沨,那天的风也很大。
波利iddt;琼说:手里是什么?
对着他,安折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东西,他缓缓张开自己的手指。
手心静静躺着一枚银色的徽章,这是那位审判者身份的信物。
波利的目光落在徽章上,安折发誓他在那双灰蓝的眼睛里看到某种旷远的悲伤。
接着,波利iddt;琼伸手,从自己上衣的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件东西,握在掌心。
安折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也是一枚银色的徽章。
几乎一模一样的徽章。
你安折愣住了:你是审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