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十八年还没这么照顾过女人。
余久久也不知道是梦中还是现实,她看见赵岳那张讨人厌的脸在面前晃来晃去,心里越发难过。他凭什么阻止她去见齐然!
想到齐然,余久久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抽泣。
赵岳给她擦干净脸,刚从厕所出来就看到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自顾流泪。
他不知道在哪听过,女人是水做的,这下算是见识到了。
盯着手上的毛巾看了一会儿,顶了顶腮帮,把它放在床头柜上,关上门出去。
想抽烟。
余久久是自然醒的,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她躺在床上放空自己半个小时。洗漱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脸吓了一跳。
眼睛睁不太开,遇到阳光就刺痛,谭阳他们看到姗姗来迟的人时,被她这打扮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余久久有些不自然的扶了扶墨镜,思考怎么打招呼。
“余姐,你干嘛戴墨镜啊,今天外面太阳不大啊。”苏晓夸张的看着她,说着还探头往外看了看。
“风大,怕迷了眼。”余久久干笑。
“对了,我们计划去米堆冰川,听赵哥说你不舒服,你没关系吧?”
“不用管我,你们去吧。”得知他们专程等她,她笑着拒绝,多少有些愧疚。
苏晓好奇问她明明是来旅游的,为什么一路上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她笑说自己有些高返,恐怕没精神欣赏美景,休息几天就好了。
“你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临走的时候赵岳示意她输上自己的电话号码。
余久久说了一串号码,赵岳拨过去响了两声,便挂了电话,见她没意识到需要存上他名字,也没多说什么。
“你们都相互把电话记一下,走丢了我去哪里找人。”说完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余久久勾了勾耳后的发丝,佯装没听见。
待几个人上了赵岳的车,余久久深呼出一口气。
她承认他有一个优点。
不乱说话。
八宿县城不大,那个中年女人脸蛋黝黑,身材丰满,余久久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跟另一个妇人纠缠不休,口才着实了得。
中年女人名叫普姆央金,她听到她来意的时候似乎对她格外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老次加早几年就不知道去哪啦,你一个小姑娘家跟他有牵扯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一家在镇上的名声比西街那边的臭水沟还臭。”普姆一边扯着嗓门说话,手里拿着一把瓜子磕得滋滋作响。
她是齐然以前的老邻居,后来到县城开了一家小吃店,专门炒瓜子卖瓜子,生意已经做了十年了,这是齐然闲暇时随意提到的。
普姆刚才跟客人计较那几毛钱整个大街都听得见,做生意的精明点也不是坏事,不过她大概只是习惯使然,总要嘴巴上计较一番才肯罢休,这年头谁还缺那两毛钱呢。这会儿买瓜子的顾客带这胜利的笑,满意的扬长而去也没见她在意,反到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打量她身上。
“是一个朋友托我来找他办点事儿。”余久久随口说。
“办事?”像是听到多大的笑话,“老次加能办成什么事?早几年还能混口饭吃,现在嘛,怕是不知道死在哪个水沟里了。”
“他儿子说他住在然乌镇的老街上,你能带我去看看吗。”余久久拿出一百块现金递给普姆。
“去了也没用,前几个月我回老家经过他家屋子,门上的灰都这么厚。”普姆腾出手指比了一个手势,“他家确定一个人也不会回来啦,政府都准备把那儿拆了建商铺,镇上的人都知道他八成是跟着那个女人逃债去啦,”一边说一边对她手里的红色钞票来回打量,“你找他到底有什么事?”
从普姆嘴里形容出来的老次加让余久久疑惑,决定实话实说:“我是齐然的女朋友,路过这里顺便想去看看他。”
“齐然是谁?”普姆脸皱成一团,有些听不懂这姑娘的话。
“他是他儿子,他跟我说他爸爸住在然乌老街。”
普姆半响没说话,皱眉使劲想着什么。
“你说的是次加扎齐?”像是终于想起来,脸上换成得意的笑,“他不是离开八宿好多年了吗,他那个外地阿妈死得早,跟着老次加可吃了不少苦。”越说越激动,一股瓜子味的嘴朝余久久靠近,“你猜怎么样,他后来的阿妈其实看中了小次加,不然这个年轻拉姆死了玛格巴,一个人半夜可寂寞。谁让他长得比周围人都俊。差点没被他阿帕打死!”说完不怀好意的嘿嘿笑起来。
余久久看着面前肥硕女人把别人的不幸当经久不衰的谈资,突然觉得很恶心。
他周围的人难道都如此的坏!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好几次差点挺不过去。我妈妈是四川人,她比当地人还迷信活佛,她带我去摸顶,希望我带着活佛的祝福健康长大。”
“我爸爸先前给别人拉货,后来做木匠养活我们一家人,我长到十八岁就出来工作了。”
“我每年都会回去,等我们结婚了,我带你去然乌看看我从小长大地方。”
“我在藏区长大,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我的家乡,等我们蜜月旅行时,从我妈妈的家乡出发,一路向西,到拉萨向活佛请愿。”
“我现在相信,我能遇到你是托格桑活佛的福。”
他原来在骗她。
如果她不来,她几乎要相信他的人生只是从遇到自己才开始变得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