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百姓终于在午后熬完了所有的热情与精力,若非是承公安排福昌县为百姓们准备了免费且充足的饭食饮水,只怕大伙儿都自己散去了,而有了白得的饭食,于是拖家带口的人更多了,便是没来参与闹事的,此时也涌进来白吃白喝。只看这成群的聚在一起用餐,还有人打来散酒,就这么摆开酒席,真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节日呢!
便有那好吃懒做的还意犹未尽,议论着早知道如此好处,还不隔三岔五就来这么一出,岂不美哉?当时便有游荡其中的闲汉将这类男女揪出来教训,临了却还给这些人塞了个铜钱,那意思是想要好处边听我们的安排便是。
而这些闲汉看似懒散,其实一层层架构分工十分明确,最上面的几个当家的此时都簇拥一人在屋檐下饮酒,虽然这人打扮的也是苦力模样,但是器宇轩昂,身姿挺拔,若是仔细看他样貌,如何不认得便是元三儿,此时他却操起了老本行,严密管控着百姓们闹事的程度,所谓火大了抽柴,火小了添柴,就是如此。
看着自己的弟兄回来通报上边已经谈妥了,元三儿便吩咐众人按着计划指引百姓散去,至于赏钱都在他身边几头驴子胯驮的竹篓中,元三儿也不耽搁领着自己的亲信悄无声息的往外城而去,自从兄长重伤休养后,他便收了性子,晏然活成了元二儿一般。
晡时,申初,敬洎父子与女婿三人也行动了,如今人群已经散去,地面一片狼藉,饶是夜壶局所有杂役在此也收拾不完,但是每个人却洋溢着喜悦,谁能想到承公如此大方,又是一大笔津贴发了下来,一日里赚足了三日的挑费。
而绮里远山从敬洎口中得知了一切的根本缘故后,实在是哑口无言,他能说什么,因为这其实真的不是什么谣言,只能说是出自少年国主的奇思妙想,这位国主自幼所受的教育不同于前几代帝王都是草原上的规矩,而是系统的学习了大肇大綦大晟三朝的儒学与道学,因此这位国主堪称是东丹有史以来第一位武双全的帝王,而他也急于证实这一点。
而他之所以打算认宗丹朱,也是有着自己的盘算,或者说也打着一石三鸟的主意,其一便是试探皇亲国戚与各部大人中有多少人与他志同道合,或者唯他马首是瞻的;其二便是进一步拉拢山北六郡南人的人心;其三便是为南下讨伐大肇找到些合法的依据,无论如何也能搪塞来自大綦与大晟的问责与干涉。
如今三鸟中这第一只鸟只能说国主过于想当然了,除了他的母亲以及自己的亲随与宫奴们,几乎所有人都在冷嘲热讽这位天子的胡思乱想,但是六郡南人则暴发出了强烈的热情,对于他们投靠中夏分支总比投靠蛮族更能自我安慰,也让他们能抬起头来做人,而第三只鸟却获得了宁静王的大力支持,这位通晓时局的王叔颇为欣赏国主这种能屈能伸的个性,而他本人也是让所有人捉摸不透,这叔侄二人虽然经常处在对立之中,却才是最为相似的两个人。
而到了绮里远山所面临的现实上便是一个十足的麻烦,他既不能肯定这件事,也不能否定这件事,唯一的态度就是在敬洎平和却带有埋怨的语气中,再次向这位老好人道歉,而自己也答应即刻派遣快马回去请示,无论如何都会在使团返回东丹前给与大肇一个肯定的说法。
而他也着实佩服大肇的官员都是最为勤恳的商人,比如这位老朋友的女婿就建议如果东丹真有如此想法,那就建议绮里远山早做打算,毕竟他是往来此地的使臣,若是这件事在他手里实现也是好大的功绩更是难得赚取暴利的机会,即便他这么个享受荣华富贵的世代贵戚也被此人说的动了心,因此在上奏国主的奏报中他也多写了一句话,可兴浩大工程靡费大肇财货,更离散其民心,而我朝只需先行支付定金便可启动此事,日后便以牛马货物抵消,即便十年乃是十年,我朝所费无几,而大肇则困弊于此。
可惜了这位正使,他是拿东丹的财富来衡量大肇的财力,只怕东丹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自己所谓的巨大财富在大肇人眼里是多么的可笑。
日入,酉时暑气正盛,但是丹阳城似乎熬尽了一天的热情,整个城市都透露出疲懒之态,但是却有一个地方从沉睡中缓缓醒来,睡眼惺忪间已经开门揖客了,这便是鼎明楼,才经历过缥云峰的磨难,却又焕发更胜往昔的繁华,毕竟是与承公、营丘郎君这些大人物曾经同甘苦、共患难的,这些日子里,一桩桩天大的好事都降临在他身上。
不只是缥云峰遇难者得到了官府的抚恤与安置,除了银钱之外竟然还让他们脱了贱籍,子孙后代都是安排进学可以参加科举的,便是没有子嗣的也允许过继一宗亲来享受待遇。
那些受了伤的,若是致残则由官府挑头,智金宝等许多大户出资扶助,按月都有钱粮,三节两寿还有补贴,子弟们都能读写字将来在衙门当差,而那些轻伤的也是全额医药费,都被元三儿收入麾下,按月与其余闲汉兄弟一般分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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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鼎明楼更是门前修建了碑亭,里面便是丹阳城许多大户出资,碑记乃是承公的亲笔手,这实在是不得了的大事,青楼能得官府立碑作传简直是闻所未闻,碑上两列计八个描金草,便是‘鹤鼎在斯,鹪明可爱’,只此一事远胜万金。
如今可谓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声势与名头已经不亚于丹枫馆了,如今再看只觉得鼎明楼狭窄了。
而今日依旧是莺歌曼舞,美妙绝伦,却只是为了招呼一伙客人,而这些客人则是老鸨子亲自来到门前接待,实在让人啧舌,需知今时今日也不是哪个能轻易惊动这位来迎宾的,而这位妈妈便是昔日缥云峰上腥风血雨走出来的,还是东家亲自来请让她掌管了整个鼎明楼生意。
如今再看这位,已经没了才接生意时的惶恐与怯弱,早已经蜕变为这里的当家人,举手投足还都透着几分贵气,只是此时也是紧跑几步迎了出去。
“大郎恕罪,老婆子腿脚都不利索了,若是怠慢了您几位,可还是给婆子几分薄面!”
她迎着的正是营丘栿一行,再看这些面孔,更是面若桃花,本来便是徐娘半老,此时更是别有风韵,
“怪不得今日里包下整个园子款待贵客,原来是诸位郎君,这哪里是贵客分明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您几位都是咱们想都不敢想能请来的星宿呢!”
然后便是热情招呼,
“风郎君您还是这么玉树临风,三郎今日总要多饮几杯,芦先生、莱先生咱们粉了许多墙面,今日且留下墨宝来,也让咱们这里沾沾气,霄衙内您这是几日不见竟然精壮这么多,与熊提辖站在一起哪里还认得出你!”
她是一个个过目不忘,而这些都是与她也算过命交情,即便是风鸣这样的清正君子,也少不得笑意盎然,还主动上来见礼。
“怎么只您们几位?”
“怎么还看不上咱们了?”
营丘栿打趣道。
“这是责骂婆子呢,咱哪里敢这么想,只是想着天上星君下凡总要越多才越热闹,若是三百六十颗凑齐了,咱们这一年还不是心里更踏实了!”
“你倒不知足,不过虽没有三百六十个,却也够你伺候的,你陪着咱们上去,还有许多好朋友陆续过来。”
这婆子急忙招呼几个姐儿和龟公过来,又让得力的婶娘们接替她迎接其他人,营丘栿也留下亲随,以免怠慢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