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崔氏直点头,这样处理自然是最好的,徐氏在外的名声无损,徐姝也能得到教训,毕竟李徐两家关系非同一般。但是说出去的话岂能收回来,曾孙女是有些虑事不全,可归根究底错的还不是徐姝,何况丢人的又不是李氏,崔氏还能为这教训李昭不成,她曾孙女都已经认错了呢。
“你明白既好,我瞧着道理你心里都明白,唯行事略有不全,日后须得考虑周全,”话锋一转,崔氏便开始夸奖李昭,“你年纪尚小,能做到这儿,曾大母已经很欢喜了。今儿有些话你说的很有理,大家子易毁于内乱,一家子合该喜则同喜,辱则同辱,万没有在人前诋毁自家人的理。你们若是敢学了徐十三娘的做派,我是万万饶不了你们的。”
漫说徐三娘是个好的,便真是个坏的,徐姝那样做也是犯忌讳的,这时代可不讲究大义灭亲。世家子从来都是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徐姝这么拖自家后腿实在让人不齿。
下首的李曦和李昭都肃了容,在崔氏看过来的时候起身郑重道,“阿曦(阿昭)谨记曾大母教诲。”
崔氏展颜,招了李昭到跟前,揉着她的小脑袋道,“你也别觉得伤了徐家面子就对不住徐家,脸面都是自己挣的,他们自家女儿德行不修,哪还有脸来怪罪我们。再说了世家名声又不是纸糊的,这么点事儿就能戳破了,那才是笑话呢!徐家那也是几百年的老世家,还会处理不好这点小事,到头来也就是徐姝会受累,不过只要她彻底悔改了,过上三五年的,这影响也就没多少了。”
崔氏知道自己这小曾孙女心肠软,怕她回去良心不安,遂说了这一番话开解。她说的也是实情,只是稍稍往轻里说了点,徐姝名声是毁了,想挽回可不容易,何况她还犯了家族大忌,又和原配子女结了明仇,有她后悔的时候。
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在李昭面前搬弄是非,撺掇李昭和徐婧不和,想弄得她李氏后宅不宁,崔氏岂会怜惜她。
和她设想的差不多,如今在崔氏这吃了定心丸,李昭心里一松,仰着脸对崔氏道,“那就好。”
“想来你们心里也有数了,不出意外,徐家三娘就是你们继母了。”崔氏打量李昭神情,只见她睫毛颤了颤,“曾大母、大母看上的人,总是好的。”
“那你觉得呢?”
李昭吐槽,她‘觉得’有用吗?她爹就是娶头猪她照样得乖乖喊娘,当然这话打死李昭她也不敢说,“接触了几回,徐家三娘子照顾徐七娘甚是用心,想来是个爱护弟妹的,听说也是个周到妥善的人。”
崔氏点了点头, “你能这样想就好,你今日处处维护她,她心里也会记着你的情。”突然崔氏声音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昭。
李昭见崔氏突然看着她出了神,不由担心道,“曾大母,曾大母!”
崔氏回过神,摸了摸李昭的脸,声音变得跟柔和,“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们尽可以告诉你们父亲,祖父母还有我,我们定然会教训她的,怎么着也不会让你们受委屈。还有一茬,我最怕你们多想,徐婧所生的子女是万万越不过你们几个的,长幼尊卑在咱们家是乱不得的,我们家也惯不出徐姝这样的子孙!”
李昭嘴角忍不住上翘,扭了扭身子,滚进崔氏怀里,亲亲热热道,“我知道曾大母最疼我们了”。
崔氏爱怜地点了点她的鼻子,“这一天下来,你们也累坏了,回去歇着吧。”
“母亲也好生歇息。”说罢成国大长公主便带着两个孙女告辞。
等人都走了,崔氏突然长叹一声,阿常不知就里,只见崔氏面露疲乏之色,上前为她揉肩。
“找个小丫鬟进来,你一大把年纪操劳什么劲儿。”虽是抱怨的语句,神情语气却是温和的很。
阿常一笑,手下动作不停,“偶尔也得动弹动弹,要不可不就真的老的动不了了。”
崔氏笑了笑,“徐家那丫头也忒刻薄了点,小娘子之间争宠夺爱闹别扭我见得多了,可多少年没见过下手这么狠的,这才多大点年纪,在人前那样直爽开朗的模样,背里却如此,想想就心惊啊!到底老了,也有看看走眼的时候。”
“您这才见了一面,小娘子自然好好表现的,多见几次,您岂能看不出来。”
崔氏斜睨她一眼,“少拿好话哄我,”再开口,神情中染上忧色,“也不知那徐婧的好是真是假?”徐婧到底被徐姝连累,操行品德受到质疑,“很多人在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都是个好人呢!”
人都定了,两家也通过气,想改都不成了,遂阿常宽解道,“您就放心吧!这可是相公和公主千挑万选出来的,能不妥当吗?老奴说句僭越的,徐三娘是樊氏教出来的,十三娘可是荆国大长公主教养的。”
崔氏忍俊不禁,指着阿常笑的说不出话来,荆国大长公主和成国大长公主是姐妹,不过为人处事上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本朝公主的地位和他们父亲兄弟威望息息相关,荆国大长公主作为太宗的第四女,虽然生母只是个宫女,但是架不住她爹有能耐,把世家压制住了,所以在牛掰老爹的保驾护航之下,哪怕荆国大长公主不怎么得宠照样在京城横着走。徐家是她的二婚,头婚因为夫妻不睦和离了,真实原因据说是因为公主殿下瞧上了徐家比她小三岁的大郎,闹腾了几年后,留下前头两个儿子成功嫁进徐家。
也该是她运气好,在太宗驾崩之前,她公公婆婆都死了,膝下还有四子一女。所以哪怕后来两位皇帝都不够硬气,被世家反压制了,她老人家照样在徐家活得自在,因此性子上依旧嚣张跋扈,不过比起年轻时到底收敛了一些,毕竟徐家和一个大长公主的身份不够护着她横行无忌。
见崔氏展颜,阿常趁热打铁道,“何况咱们长房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难道是好拿捏的不成。”
崔氏神情一顿,目光缓缓地落在李昭刚坐的位置上,斟字酌句道,“阿昭今天话里话外都是为徐婧抱不平,处处维护她的名声,卖了徐婧一个大大的好,若是以后徐婧对阿昭几个有半点不好,那她可就是忘恩负义了。就是徐婧所出的几个孩子,若不敬兄姐,是人都会联想到今日,徐婧被异母妹妹欺负的时候,可是阿昭替她出头的。你说,徐婧还有脸拿捏长房几个小的吗?”
阿常的手不禁一抖。
崔氏垂了垂眸似无所觉,摩挲着手中的手炉沉默不语,心头一片沉甸甸。
阿常再去看,却见崔氏淌了泪,阿常一惊,慌忙拿帕子替她
崔氏泣道,“一直以来我只想着三娘孤苦无依处处为她谋划。想着阿昭有祖父母有父亲还有兄姐,便是阿徽要续弦了也没想过宽解她,今儿才惊觉这孩子也是个没娘的可怜孩子,心思较常人重,我竟是从来都没替她考虑过。只想着让她处处帮衬阿春,依着她这样的性子,等日后知道两房纠葛,心里得多煎熬,阿谢虽不是倪氏亲手害死的,到底沾了因果,我今日才明白为何阿曦这样好性子却待阿春隔了一层般,我之前是从来都没往这处想过啊。”崔氏不禁拍了拍腿,“我怎生如此糊涂,还口口声声说着疼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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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徐姝被打了板子以及要送走的消息传出来,李昭一战成名,大家这才发现原先软软糯糯的李氏六娘原来如此凶残。
倪氏忍不住嘀咕,“瞧瞧六娘那张嘴,杀人不见血,碰上那家风严谨的,徐姝这小娘子不死也得脱层皮。”徐姝问题比较严重,小娘子刁蛮任性真不是大问题,这个时代女儿家彪悍的多着呢,但是窝里斗败坏姐妹声誉还被人当场揭穿了,世家之大忌。
闻言三娘一惊,忍不住拽进了帕子问道,“真如此严重!”
倪氏撇了撇嘴,“徐家那家风,徐姝母族那边势头正好,怎么可能严惩,徐姝也就是被送到乾元观去修身养性。”如此一来徐家勉强也能对外界交代过去。
饶是三娘觉得有失磊落,心里忍不住有些雀跃。
倪氏时刻关注自己孙女,如何察觉不到,三娘性子敦厚,这反应只能是徐姝得罪过三娘,还不是小事,倪氏立马怒了,“那徐姝是不是欺负过你?”
三娘觉得难堪,不禁泪盈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