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菀兮再次回到席间时,已换上了一身素色的齐腰襦裙,裙裾亭亭泻于地面,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绣着的佛莲,在微风拂动间微微荡漾开来,步步生莲。
她原就气质出尘,再搭上这么一身素色长裙,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天仙一般,黛眉轻点,唇瓣不染而赤,浑身都似散发着股幽兰的清冷,再是惊艳了不少人。
蓝玉林在席下瞧着,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萧汀晔,调侃道:“你这未婚妻的样貌当真是举世无双,萧兄可是好福气。”
萧汀晔不说话,只盯着谈菀兮看。
旁边有些人窃窃私语,还有些人轻轻低笑,也不知是笑些什么。
当场萧汀晔提及要去向谈菀兮提亲时,也是有人在笑,所有人都在笑他不知好歹,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笑他不过才得皇上青睐,便幻想着攀上高枝。但他从未有过自卑,他觉得自己总是有能力让她幸福的。
可如今萧汀晔却有些不确定了,他与谈菀兮身份相差太大,纵使他现在已经是督查司的司主,是人人谈虎色变的阎王,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是皇帝唯一的心腹,他似乎还是配不上她。而且谈菀兮不喜欢他,甚至是极度厌恶他,这样的结果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初的年少无知是不是真的是错的。
“今年也是你的弱冠之年,年末时,你可要举办冠礼?到时候我给你……”
“不举办。”萧汀晔一字一句咬得认真。
“什么?”蓝玉林怔了怔,没反应过来。
萧汀晔不再说话了,但蓝玉林也已经明白了过来,萧家没有一个人喜欢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他操心冠礼,更不会有人为他加冠,用萧汀晔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一个一出生就不会被祝福的人。
蓝玉林忍不住有些心疼他,神色认真了许多,“汀晔,若是那时没人替你加冠,我可以找人帮你,又或者我可以帮你。”
萧汀晔低低地笑了,好像不甚在意。
此时,谈菀兮已经摘去了方才的素玉发簪,由容德长公主为她簪上了发钗。
谈菀兮正准备离开时,便注意到一道目光正灼灼地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识看去,便正好对上萧汀晔的目光,他虽坐在人群之中,却像一只被囚于绝地的孤鹤,落寞。
谈菀兮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惊悚,这样的萧汀晔竟然让她有些心疼?她立马收回视线,不免有些鄙弃自己刚才的想法,她赶忙加快脚步离开。
“谈小姐方才可是看我了?”坐在萧汀晔前边的男子,一脸兴奋地看向身边的男子。
旁边的男子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什么看你。戚琅,你可别自恋了,你这风评全都城的人都知道,哪家好姑娘愿意嫁给你。”
戚琅是勇忠侯唯一的嫡子,自幼备受宠爱,家中事事顺遂于他,便养成了跋扈的性子,还未弱冠之时便开始寻花问柳。城中戏传,勇忠侯府的公子一个红颜知己遍地是,一个风光霁月守身如玉。
勇忠侯也是对这个嫡子的浪荡行为十分不满,失望之余,便将希望全寄托在大儿子戚琐身上,戚琐虽是庶子,但他自幼稳重,聪慧过人,十七岁那年已然高中状元,如今他虽才十九岁,已然在朝为七品官员。
唯一令人诟病的就是他至今还未曾成婚,就连妾室也未曾有一个,还与萧汀晔走得极近,二人时常同吃同住。许多人猜测戚琐至今未曾婚配,便是因为他不喜欢女子,而且还有龙阳之好。
戚琅听了他的话也不甚在意,只自顾自地说:“若谈小姐能嫁给我,我日后定当空置后宅,眼中心中独她一人。”
萧汀晔听着戚琅的话,面色依旧不改,没有半点表示。
倒是那个男子耻笑了声,“那你可失望了,人家谈小姐早许了人家,哪里还轮得到你空置后宅去迎娶佳人?”
一旁的蓝玉林也是坐不住了,直接用手肘撞了撞他,低声道:“有人都想着怎么拐你媳妇了,你怎么无动于衷?”
萧汀晔眼神微动,依旧没有开口,只是捏住青花瓷杯的指尖不断发力,茶水在他的用力下不断泛起层层涟漪。
蓝玉林眼尖瞧见了,饶有深味地笑了笑,也不再说话,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看戏。
“什么许了人家,据我所知,人家谈小姐根本就看不上他。若非他们当年提亲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让国公府下不来台,哪里轮得上他。”说着,戚琅的眼中闪过一丝讽刺,漫不经心地回头看向萧汀晔一眼,道:“还真以为现下得了圣心,便可以高攀得上人家国公府了。而且我听说谈小姐原先是要同他退婚了,只是他的那个母亲厚着脸皮去了一趟国公府,退婚一事才就此作罢了。”
“还有此事?”
其他人听了这话,都纷纷看向萧汀晔,脸色有些奇怪。
听着他们的谈话,萧汀晔的眸光总算有了些许变化,眸子微微垂下。
原来吴氏来找来过国公府了,谈菀兮以为是自己的主意,才会这般厌恶于他吗?
萧汀晔心中烦闷,起身离开了席位。
“哎?你去哪?”蓝玉林看着他离去,想跟上前,却又觉得不妥,只能乖乖坐着。
萧汀晔独自在外头找了处安静的地方闲看,忽而有人跟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萧兄怎么坐这儿?”
萧汀晔回头看去,原是戚琐。
“萧兄不是一向不喜这般热闹的场合吗?怎么今日会来?”
萧汀晔扯开薄唇,淡漠冷清地笑了一下,只道:“想来便来了。”
“我看不是吧。”戚锁抿着嘴角,淡淡地笑问:“我听闻,萧兄与谈小姐有婚约在身,不知是真是假?”
“应当很快就没有了。”萧汀晔轻声开口,心底淡淡漾起一抹自嘲。
看出萧汀晔的失落,戚锁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夸奖道:“萧兄这般好的儿郎,日后定能再寻到志同道合的良缘的。”
说话间,忽而一个丫鬟的声音生生挤了进来,“这天气还真是热,我才走这么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待会可还怎么干活儿?”
萧汀晔忽然听得这么一声,忽而垂眸沉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就告辞了戚锁,转身离开了国公府,徒留戚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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