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约连妇人怀胎不宜多吃山楂也不知道罢?
所以方才她提起山楂汤,季玉深的神情也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一胎怀的时日比别的妇人都长,如今至少已长了半个月,所以太医才会情急之下开出山楂汤这种催产的药。
他……他大约根本不记得腹中这孩子多大了吧?
李梓月愣愣地倚着门站着,看着季玉深坐在案后翻,这副场景曾经是她最喜欢看的,总觉得自家夫君是个勤奋好学的人,不像旁人入了仕途就猖狂起来。
可如今,她有些看不下去。
案后,季玉深蓦
然抬起头,“怀着身子站在那里做什么?仔细吹了风。过来,我读给你听。”
只这一句话,李梓月忽然又欢喜起来,扶着肚子忙不迭朝他走过去,“好啊,读什么呢?”
她在季玉深身边坐下,看到他手里拿的正是一本诗经,那是他时常放在案上的,不知读过多少遍了。
李阁老曾说他身在朝中,应该多读经世致用的才是。所以季玉深只把诗经一类的放在卧房案上,并不摆到外头房里。
季玉深信手拈来,对着他正翻的那一页,缓缓念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
李梓月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微微闭上眼睛,一脸满足。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他的声音似乎有种奇妙的能力,没念了多久,李梓月便昏昏欲睡。
季玉深没有即刻停下,而是将这篇诗经中少有的大长篇全部读完之后,才慢慢地放下了。
扭头一看,李梓月
已经睡着了。
他朝门外招呼了一下,丫鬟进来小心翼翼地将李梓月扶到榻上,季玉深看着丫鬟们给她垫上枕头,又盖上毛毯,这才慢慢朝外走去。
那本被放在案上的诗经,自然会有人收拾好再放回原处。
就在这时,李梓月忽然眉头一簇,捂着肚子,“我的肚子……我好像要生了!”
丫鬟仆人听了都慌慌忙忙跑出来通报,季玉深听见消息愣了愣,随即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把小姐抬到产房去,派人通知岳父,命人将太医和稳婆们都请来。”
他处变不惊,众人自然都以他马首是瞻,李梓月很快被抬了出来,出门那一瞬间,她看了季玉深一眼——
季玉深仍旧淡淡地站在庭中,就像山巅的一朵云,淡得无边无际……
苏幼仪的肚子一日大似一日,她却毫无避忌,比未怀胎时更爱出门走动。
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她的肚子,盯着她腹中的龙胎,都因为她这种毫无避忌的自信打了退堂鼓。
不是没有人想对她下手。
而是她用自己的行动一次次证明,她的身子很健康,她腹中的胎儿也很稳固,等闲是无法轻易伤到她的胎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