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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羡舟的秘密

夏日的天色亮的特别早,便是寅时三刻,天已经亮了起来。 “晏府”朱红色的大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打开,下人已开始了台阶前的清扫工作,一名老妇人在旁指挥着。声音洪亮,“给我打扫干净了,就算主人家不在,咱们晏府的名头也不能砸了。” 她看看将军府的门环,手中的帕子忍不住擦了擦,生怕沾染半分浮灰似的。正当她收回帕子,却发现身边已站定了一名女子,鲜红色的衣裙,眉目如画,依她多年的看人经验,来者绝非寻常人等。 这里是晏将军府,但当年将军与正君相继去世,将军府的侯位落在了慕羡舟的身上,但慕羡舟住在宫中,这里早已没有了主人,更遑论来人拜访。 但她依然认真地行了个礼,“敢问姑娘,来晏府有何贵干?” 有礼有度,不卑不亢,将军府就算没有主人,她也不能丢了将军府的传承和名声。 南宫珝歌将慕知浔的手谕递了出去,“我听闻当年晏将军的贴身护卫在府中,想要来问些事。” 老妇神色几变,对着南宫珝歌抱拳,“晏凉见过花姑娘,里面请。” 南宫珝歌跟随着晏凉的脚步走入晏将军府内,她发现这里虽然十几年没有主人,但这里的一草一木,从房梁到窗户都十分的整洁干净,看不出半点落魄荒芜。 南宫珝歌感慨,“将军府被打理的真好,您老用心了。” 晏凉摇头,“我只是看个门,是摄政王花的银子,让将军府保持原样,一丝一毫不准破败,才有您看到的这些。” 这般在意将军府,不是心怀感恩,便是想要回府居住。南宫珝歌心头暗忖着。 “能和我聊聊摄政王当年被将军救下时的情形吗?” 晏凉长长地叹了口气,“姑娘,这些事将军曾经交代,不准向任何人透露半分,我本不该说的。” “可我有皇命在身。” “将军遗命,我不能违啊。” “我为救摄政王而来,你也不说吗?” 晏凉的脸上闪过深深的挣扎,长久的沉默后才低声,“姑娘,若您能为摄政王洗清罪责我可以说,只是您答应我,今日的话无论如何不得公之于众,不得让他人知晓。” 南宫珝歌慎重地点了点头。 晏凉的神色里,染上了几分追忆的色彩,“当年我随将军出征剿匪,那‘浮雷山’在‘北幽’与‘东来’之间,实是个三不管地带,打劫过往商队,动辄杀人灭口,也不知多少人命死在他们手上,若是遇到还有价值的,便扣下向家中勒索,所以我们征讨之下,也没有留什么情面,几乎是一路杀上的山。我因是先锋,算得上是第一个冲进山寨的,在山寨关押人质的房间里,发现当时的殿下,那时的他,身上穿的是锦绣缎子的衣衫很是华丽,便是咱们的贵族,怕也没有这般质地的衣物,我当时猜测他是哪家富户之子被山匪劫持,就想要问问来历,可那时的他因为受惊过度,既无法言语又不准人靠近,一旦我多近了两步,便是疯狂地挣扎,无奈之下将军只好点了他的穴道,才强行带下了山。” 这些过往,几乎是在复述大众所熟知的那段往事,却更加详尽,南宫珝歌认认真真地听着,不敢放过半点。 晏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下山后,我们询问周边富户、过往商队,问来问去都没有哪家认领他,无奈之下将军只好问他本人。可他说不出自己的名字,也说不出自己的来历,那时军中便有人怀疑他的身份许是那匪首的孩子,让将军杀了以绝后患。军中粗人,那些话都是当着他面说的,可他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孩子,却一点没有害怕和恐惧,只有死寂一般的冷。我劝了他许久,他最终开了口,却只是求我,让我去山脚下的一个废旧农舍里,帮他接一个人。” 南宫珝歌一凛,“什么人?” 晏凉摇头,“他说是他弟弟,让我想办法一定要接来。甚至还给我下跪磕头,我拗不过,想着不过跑一趟而已就去了。可我到那农舍里,只能看到有人挣扎过的痕迹和不少血迹,却根本找不到人,也许他要找的人,已经被野狼或者野狗叼走了。无奈之下我回来将实情告诉了他,他大约是受不了打击,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两人走进了屋子里,晏凉恭敬地为南宫珝歌端上一盏茶,这才继续往下说,“将军看他可怜,便让我招了军医为他疗伤,可当军医脱下他那身锦服的时候,才发现、才发现……” 晏凉似是难以启齿,又象是愤怒已极,狠狠地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倒是把被子里的茶水震出来不少,撒了满桌。 晏凉咬着牙,“他满身都是伤痕,几乎没有一处好肉,便是我这种军中人,一时间也难以判断他到底被多少种东西虐打过,最可怕的是,那些伤痕不仅仅是打的,还有、还有□□过的

伤。” 南宫珝歌背后一凉,也是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不是才十一二岁么?” 晏凉意气难平,“我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禽兽,能对一个十余岁的孩子下这样的手!而军医在检查过后,告诉我他的体内还有药物的余毒,且时日不短。” “什么药?” 晏凉冷笑,“还能是什么药?糟践人的药呗!” 所以……这就是慕羡舟如论如何也不接受慕知浔情意的原因?安浥尘口中的自卑,竟是这般惨痛的过往? 晏凉低下头,“我私下将这一切告诉了将军,将军气愤已极,却也多少揣摩出了少主子当时的心态,他的自尊定然不允许任何人知道这些,他宁可被当做山匪杀了,也不愿意这些暴露于人前,所以将军趁着他昏迷,让我们调了些药给少主子喝下,又将那身衣服悄悄换了回去。之后每天夜晚,我就用迷药将少主子迷晕了,悄悄给他灌药,至于身上的那些伤,就故意丢些金疮药什么的给他,让他自己照顾自己。总之没敢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南宫珝歌心头感慨,若没有晏平当时的决断,只怕以慕羡舟的性格,的确不愿再苟活于世了。 “将军待他好,也是心疼他吧。”南宫珝歌忽然能理解晏平为何力排众议,不做解释地将慕羡舟收养入府的原因了。 那样被人觊觎的姿容、又无依无靠人若再被弃于市,活着只会更加悲惨。 晏凉点了点头,“这事除了我与将军和正君,还有当年的军医,便是连摄政王殿下也不知道。军医早年去了,将军与正君也不在了,我本想着这个秘密到我这也就了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为了救他将这些往事说出来。也不知道他日到了地下,将军会不会怪我?” 南宫珝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信守承诺,人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当然,不会用伤害他的方式。” 晏凉感激地点了点头。 南宫珝歌沉吟着,“那对于他的身份,昔年你与将军有过什么推断吗?” 晏凉思量着,“有过两个方向吧,一个是他兄弟二人就是富户豢养的小伺,行商途中带着亵玩,却被山匪打劫,一个跑到农舍躲了一个被抓上了山。山匪因衣着以为他是富户的孩子,想要留着勒索家财,才留了一命。” “可你们不是找不到所谓的富户吗?”南宫珝歌轻易地发现这个推断里的漏洞,“何况他身上的衣衫,也非普通富户能穿着的不是么?” 晏凉摇头,“‘北幽’与‘东来’并未正式通商,不少通商的人走的都是私贩,那可是杀头的罪,又怎么敢来认人?一个小伺而已,弃了便弃了。至于那衣衫,将军也是想不通,只猜许是丝绸商人家,有些私藏名贵的缎子。” 南宫珝歌不死心,继续追问着,“还有另外一个推断呢?” “那个推断,比前面那个漏洞还多,更不可思议。”晏凉沉吟着,“他们二人是从‘东来’权贵之家逃出来的,想要到‘北幽’来,却因为各种缘故,一人在农舍中躲藏,一人被抓上了山。” “‘东来’权贵?”南宫珝歌心头一动。 晏凉已先行开了口,“将军私下打探过,奈何‘东来’与‘北幽’并无太多交往,打探艰难。而他们不过是豢养的小伺,便是丢了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寻找。所以将军的人在京师打探了一阵子,毫无头绪便就放弃了。而且他们是否来自‘东来’怕也难定论,因为‘东来’与我们之间相隔个大漠,便是商队也时常走失迷了方向,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穿过。所以将军还是认为第一种可能更大些。” 南宫珝歌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向晏凉告辞。晏凉恭敬地将南宫珝歌送出了门,口中却是不断地叮嘱着,“姑娘,无论外界怎么说,我信殿下。” 看着对方殷切的眼神,南宫珝歌的心情没来由地沉重着,脚步慢慢地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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