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十六,绝对不是心血来潮才来看一看旬考的。
不只是他来了,两位阁老和兵部尚、侍郎还也都来了,还是孙绍祖引路带来的,这一行人美其名曰,看一看禁卫军官第一次旬考考风考纪,学学经验。
当然,十六也有自己的私心。便是顺便给宝玉撑撑腰——十六自掌握暗卫之后,才现理国公柳彪在收集情报方面真是十足十的厉害,尤其是街头巷尾的蜚短流长或者是某些官员的桃色新闻,十六从大开眼见到见怪不怪,虽一直不能苟同父皇控制暗卫的手段,但是也佩服父皇识人的眼光,绝对是一等一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十六听了满耳朵的大明高层官员隐秘二三事,自然也听柳彪说了宝玉如今在禁卫军中受到的待遇。
柳彪还是挺看好贾瑛的,先不说当初是他领着贾瑛走密道去见先皇的;以及贾瑛出身逐渐颓势的四王八公家族,勋贵之间天然的好感;还有自己那个傻儿子是贾瑛的直属下属,张口闭口就在家里提起总兵大人如何如何。
综上,柳彪也要把贾瑛如今遇到的小麻烦汇报给陛下——当然,按照目前陛下和贾瑛之前的情谊,所汇报内容不需有偏向性,如实即可。
果然,陛下知道之后,面色不是很好,但是也没见他有甚举动给贾瑛撑腰。
柳彪原本还以为陛下忙着熟悉政务、和阁老、尚们博弈,无暇顾及禁卫军呢,没想到哈今日过后,倒是叫柳彪更加高看一眼贾瑛:啥时候就和陛下商量好了这样的策略?真是会那啥的狗不会叫啊!
盖是因为柳彪不懂。
他不懂当今天子在年少时候,就已经是贾瑛的脑残粉了,对贾瑛的有莫名的信任。
虽然十六很想给宝玉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是只要对方没有开口,他便不会轻举妄动,只是在心里默默支持宝玉。
又有,在十六看来,区区几个参将和郎将,能奈宝玉何?品级没他高、本事没他大,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果然,宝玉在兵部尚一事后退一步之后,十六还没来得及心疼惋惜并且点赏赐安慰他,就现:原本对宝玉颇有微词的人都改了口风了,他们不只是主动提出给贾政升官,尤其两位阁老和兵部尚,大约是心有愧疚,又或者是原先大半年宝玉在东宫禁卫实施的军规叫众人实在是无可挑剔,总之,还在宝玉提出要给禁卫军官旬考的时候,大行方便之门。
十六摸着下巴思索:虽然我先前念的时候最讨厌考试,可是这确实是一个检测人能力的简单粗暴的好法子啊!
正如侯俊即想的那样,十六好武,对军营里很多事儿门儿清!他能不晓得禁卫军中将领肚子里还剩下多少墨水?
虽然侯俊即高看了当今天子的城府,觉得目前总兵大人的一切行事都是陛下授意的(因为他现在还不相信有这么傻的人,能够心甘情愿、不图回报地将内家功夫的入门窍门传授出来),但是不妨碍十六真的有在全军推举别的方式的考核——当然,目前说这个还太远,先得十六坐稳了龙椅才能思变。
所以禁卫军军官第一次旬考,即便宝玉不提,十六也打算来转转的,非但是自己一个人,还带上了蔡阁老、卫阁老和韩尚。
这提议,是在御房奏对之后,十六突然提出的,既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也杜绝了众人反对的余地。
直到一行人到了禁卫营地门口的时候,见识到了森严的守卫、和在营地门口站着的兵部一小官之后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早就和贾瑛商量好的,那么今次来,也绝对不会只是看看、巡考这么简单。
至于得了宝玉吩咐,在中饭后守在营地门口的孙绍祖,则是激动得差点没哆嗦起来——这样的差事!这样的差事可是求也求不来的!阿弥陀佛,宝玉可真是够意思。
因为这样的好处,平日里在禁卫军营地老老实实做记录的孙绍祖知道,自己只要做好这份差事,想来不出半年一年,必定有所收获。要说孙绍祖的性格,便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而宝玉恩威并施,显示出的背景不只是硬,简直比金刚石还硬。就算荣国府大房如今失势了;就算妻子的亲爹如今是个白板;孙绍祖也不敢像刚把妻子娶进门时候那样丢在一旁了。更何况如今迎春生产在即,孙绍祖也算知好歹,于公,因为妻子娘家堂弟而得益,于私,妻子要给自己开枝散叶——
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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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强忍着哆嗦,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天子和阁老的孙绍祖,尽量表现出沉稳的样子,不卑不亢、条理分明地讲解了在禁卫军中所见所闻,幸亏他确实是走心记录的,很多数据信手拈来,可以看出,令陛下和二位阁老很满意。就连兵部的韩尚也是听得连连点头。
虽然县官不如现管,韩悦是这个兵部尚的职位等于说大家心知肚明是贾瑛让出来的,不过孙绍祖想,对方要真是个聪明人物,日后就不会给自己找茬吧?再不济,对方真是个蠢的,届时再托宝玉使使力气,换个部呆一呆或者谋一个外放都是极好的。反正……孙绍祖自觉如今背后有人,不愁!
介绍了一圈现如今皇宫禁卫二十五府的情况,孙绍祖因为姻亲关系,天然就是贾瑛这边的人,只需老老实实说出现在禁卫中存在的问题,就够给穆、涂两位参将上了眼药了。
十六原本就从柳彪那里得了消息,两位阁老也不是聋子瞎子,也就是兵部的尚和侍郎三人不太清楚个中情况,不得不说,韩悦其实还算是正人君子,听闻这样的事,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不平——就像当初不小心听了弟弟韩聪片面之词,误以为贾瑛是银样镴枪头、只是靠关系的时候一样。(说起来,韩聪也不是特意坑他哥,只是当时宝玉长途奔袭带着十六的令牌搬救兵,亲眼见了洪总兵率部下杀了不少黑衣人,那时候宝玉还未完成心理蜕变,觉得那都是人命,故而……江北大营的人后来知道贾长史是武艺高强、铁血杀倭的了,但是那时候军功也给分走大半,便是没有人明说这事儿,阴差阳错,也就叫韩悦误会多年。)
说到这些事,不可避免地就边走边到了考场外。
众人自觉噤声,孙绍祖目送陛下和阁老等人进了考场,低头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手心都是汗。
考场里头,十六等人从大开的门悄悄放轻了脚步声进来。
禁卫军官们全然不知,只是埋头答卷。
穆参将展开手心的小抄纸,上头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因他年纪大了,看字多了容易眼花,故而这并不是他自己动手的,而是他叫亲卫誊抄的《孙子兵法》和《吴子兵法》中的经典段落。
现在拿出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想来就是监考的队正看见也不敢响的时候,正在抄得奋力之时,只见一只看着就是练武之人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还有一句惊雷般的声音:“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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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参将被停职,责令回家反省了,据说三个月都不能出府。
目睹今上抓住穆参将作弊全过程的侯俊即觉得:自己真是祖宗保佑啊!虽然吃了点不明不白的东西,可是好歹没被当众抓住、当众丢人讷!至于穆参将,等三个月一过再回来,恐怕也没多少人信服他了吧?毕竟考场作弊,又被陛下当众揭露,怎么都代表了此人人品有问题。而监考的队正有原东宫的禁卫、也有原皇宫的禁卫,同考场的军官中,哪一个又敢说是穆参将的死忠?即便陛下没明责骂,穆参将考场作弊这件事,势必会传开的。
——侯俊即又不傻,没多久就想到了这一点,他摸着前两日总兵大人送的小册子,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又想着:
只是叫他奇怪的是,贾总兵怎么能肯定穆参将就会在旬考中作弊了呢?
其实宝玉并不是能掐会算,说起来,他只是料得定然有人不把旬考当做一回事,想要走捷径的,譬如不是穆参将,也有可能是涂参将,或者是任意的郎将。在他亲自旬考的时候,现自己还是盲目乐观了——哪里是必定有人会作弊!简直就是没有一人不作弊!只不过在十六来的时候,宝玉给这个考场其余二十余人同一时间传音入密:非是出言提醒,而是模拟了脚步声,叫他们误以为是有人走近,故而收敛了一点。
能将内里用到如此境地,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毕竟这个红楼梦世界,内家功夫就是传说中的东西,一般人根本想不到传音入密,宝玉有信心,即便是武侠世界的人,也不知道传音入密可以这么用。
只剩下那个倒霉催的穆参将,宝玉冷眼瞧了一个月,他没少在背后躲着叫人给自己使坏,又是身份较为特殊敏感的,故而就选择了不弄出声响提醒他。
而十六小伙伴,也没叫宝玉失望,一出手就抓住了这一条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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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参将的受罚,看在别人眼里,又多出了一重含义,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个禁卫参将,还是从前的宜妃,如今该叫作宜太妃的亲弟弟,论起情理,康郡王(先皇皇六子,原晋北郡王)还得喊他一声舅舅——当然,法理上,康郡王的舅舅自然是先皇后的兄弟,姓胡。
有人暗搓搓想着,是不是陛下对几位兄弟终究有几分忌惮的?尤其是康郡王,一直因为身体不佳呆在京城……善于阴谋论的人,已经开始脑补:是不是陛下现了康郡王有什么不对劲了呢?故而如此这番地敲打?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