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了几日,直到今晨方有短暂的停歇。
带着宣帝出城的马车队伍在河边饮马休整,在车内昏迷了几日的宣帝揉着额头坐起身来,一旁的贵妃沈氏正在暗自垂泪,见宣帝清醒,期期艾艾地唤了声:“陛下……”
宣帝赋开车帘一角,望了望窗外的景色,对于自己出京这事似早有预料,沉声问:“到哪儿了?”
“回陛下,哥哥说要带我们回母族,离京已有五日……我、我也不知到了何处,这些路,许多年未走过,早已忘了。”
自她嫁给宣帝,就有多年未曾回母族了。
沈贵妃的母族便是宣国东面一小国的皇室,归顺宣国以后便去了皇室称号,作为投诚国的皇室之女,自是比不得宣国本地氏族出身的张绮,即便再得宣帝宠爱,也不可得后位,即便生下孩子也不能封太子。
考虑到诸多因素,得知季霆将带兵攻城时,她的哥哥便立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那日沈国舅将一瓶药交给她,告诉她将之下在宣帝饭食之中,待宣帝昏睡,就将其带离出京。
沈国舅对妹妹道:“留在此处,要么旭京城破,你我皆为季氏阶下囚,要么西北援军赶到,一切还如从前一样,你只能当贵妃,我外甥也成不了太子。唯有将陛下带走,让季氏和西北军在此处鹬蚌相争折损人马,我们再回母族举兵迎帝回京,方是最大的功臣,届时有了从龙之功,张绮和太子也在战乱中死了,你便能成皇后!”
沈贵妃犹豫片刻,终究被成为皇后的未来所蛊惑,接过了那瓶药。
宣帝刚醒,气息尚且不稳,力气也没恢复,颓然放下手:“扶朕下去。”
沈贵妃不敢违逆,忙伸手扶宣帝走下马车。
两人来到车外,沈国舅急忙迎上来跪下:“陛下,臣有罪!”
随着沈国舅话音落下,周围的人也瞬间跪倒了一片。
“你们好大的胆子!”宣帝指着贵妃和国舅二人怒斥:“竟敢对朕下药!”
“陛下、陛下恕罪……”沈贵妃慌忙跪下,试图解释:“我与哥哥并非——”
“——陛下,季氏锋芒太盛,实在不宜与之对阵,臣知道,陛下为惩戒叛逆,不惜御驾亲征,可是各国国主皆已带兵前往宣国边境,此时与季氏征战,着实不值啊陛下!”
宣帝闻言,要问责的气缓了缓:“你说……各国都到了边境?”
“是,他们想趁着季氏攻城,掠夺宣国土地,着实可恨!所以臣才决定偷偷带陛下出城,让守军去与叛军对阵,这样各国都以为陛下还在旭京,届时各方势力混战,必然折损颇多,而臣与妹妹的母族对陛下忠心耿耿,定会护送陛下回京,肃清各方势力,严惩叛敌!”
沈贵妃附和道:“哥哥所言皆句句属实,望陛下明鉴!”
沈国舅趴伏于地,继续道:“贵妃皆是受臣指使,绝无伤害陛下之意,臣知道,臣违逆圣意将陛下带离旭京,罪不可赦,若要降罪,请陛下降罪于臣一人,莫要牵连贵妃——”
宣帝颓然摇头:“你们皆是为朕考虑,忠心耿耿,朕怎可降罪……”
沈贵妃满怀期冀地抬头看向宣帝,宣帝无奈叹了一口气,扶起沈贵妃,又让沈国舅起身:“只是你们想的怕是太简单了些,季氏狡诈,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落入陷阱。”
宣帝负手转身,看往都城方向,见一行车马正向这边赶来,沉声道:“有人来了。”
众人立马开始戒备,侍卫们纷纷抽出刀兵。
待车马靠近,众人方才看清,坐在车上的乃是经常跟随宣帝在议政殿的王内侍。
“陛下,陛下——”王内侍高声急呼表明自己的身份,生怕自己被当做了什么刺客。
“放他过来。”宣帝淡淡道。
王内侍气喘吁吁地跑到宣帝面前跪下,泣不成声道:“陛下,老奴总算找到您了——”
宣帝扶起对方,问道:“旭京那边情况如何?”
提起这一话题,王内侍又不禁老泪纵横,说起内廷商议开城献降,由李思懿出面与叛军和谈的事来:“季霆与其麾下的玄甲军,毫发无伤地进了都城,各国临境军队见讨不到便宜,也不敢与季霆起冲突,便都散了。”
沈国舅越听越冷汗涔涔,不禁开口问道:“李思懿?怎会是李思懿?李家与季氏有那样的过节,季霆不杀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