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绣着歪歪扭扭的兰花,那是温芷兰的记号!
前世她也见过沈砚舟穿这身衣服,这身衣裳绣法粗糙,完全不符合世子的身份,加上今日接她回府,不知多少朝中大臣盯着,他穿着这样不符合制度的衣裳出来,会坏了他和侯府的名声。
于是她皱了眉,呵斥了他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采薇带着他在马车里换了一套备用外袍,他虽然顺从,但心里其实恨的很,三日都没有和她说话,连面都没有见到。
“你,你看着我的衣服做什么?”
沈砚舟对上谢清的视线,骨子里打个哆嗦,装腔作势这一套差点破功,强撑着一口气,闷声闷气道:“儿子出来的匆忙,随手拿了这件衣裳,这是芷兰姨娘亲手做的衣裳,我.....很喜欢!”
他的意思是,要是谢清非要他换衣,他会发火!
沈砚舟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着谢清的脸色。
面对这个严苛的母亲,沈砚舟又厌恶又害怕。
忍不住握住了衣袖,小嘴紧紧抿着,透出紧张的情绪,这感觉仿佛谢清是敌人,温芷兰才是他的母亲。
谢清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这个儿子身份贵重,从小被惯坏了经常调皮捣蛋,甚至她离京之前还爬到树顶偷鸟蛋栽下来,头破血流。
她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让他收敛性子,学着做一个人人称赞的贵公子。
可如今......温芷兰纵着他,他又成了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这衣裳......绣工如此一般你也喜欢,原是我错了。”
谢清瞧着衣袖的针脚,微微的摇头。
她生沈砚舟时难产,老夫人以她需要休养为由将沈砚舟从她身边抱走,直到四岁才松口每月让她带五天,老夫人宠他到了溺爱的地步,为了纠正沈砚舟的一言一行,她耗尽心血,甚至沈砚舟做错一件事,她罚他一棍子就会打自己十棍子,为了照顾发烧昏迷的他几天几夜不合眼。
最终,她的种种努力都比不上温芷兰的一个笑容,一个并不算好的绣工。
她耗尽心力给他绣的衣裳,他一次都没穿过!
她还记得前世病重,她想交代他一些事,不曾想他站在门口,红着一张脸恨恨的看着她,怒道:“你只会教训我,不像芷兰姨娘会夸我,我在你心里既然那么差,你又何必管我,还跟我交代什么后事!你只把我当成争权夺利的工具,根本不爱我!我要芷兰姨娘做我的母亲!”
她从未想过,她的儿子竟然那么恨她!
谢清眼前浮现出前世自己临死之际,沈砚舟朝她投来厌恶的一眼,病重多日,他未曾来看过她,甚至生怕病气过给了温芷兰,不让温芷兰和她接触。
这样的儿子......她又何须替他筹谋。
区区侯府世子的名声......
“既然喜欢,就穿着吧。”
对上沈砚舟诧异的目光,谢清弯了弯唇,“你想做的事,日后我不会再管,我知道府中多了一位表小姐,你喜欢便和她接触,没有关系。”
沈砚舟见惯了谢清对他严苛,第一次被如此纵容,脸上变的怪异,惊讶的看着她,惊喜和狐疑交织,望着谢清不管他自顾向前走的背影,忍不住唤道:“母亲......”
谢清已经快步进了城门,没有搭理。
小厮抱着赵景逸上车,沈砚舟看到,瞳孔骤缩,小脸登时不高兴,吼道:“这是谁!你为什么带回来一个比我大的孩子!”
“你是不是……是不……”有别的孩子了!
沈砚舟太闹,若是前世,她必定抱着他好好安抚,可如今谢清心里只剩下厌烦。
吩咐下人带世子回府,谢清进了马车放下珠帘,她的手心冒着汗,身上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她懂事起,爹娘就告诉她日后要嫁到侯府,她是被按照侯府当家主母的要求严于律己长大,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规矩,可她的夫君不喜她,成亲多年对她依旧疏离,她的儿女不爱她,只把那外人当成至亲,临了死了,那主母的位置恐怕也让给了旁人!
二十多年苦心经营,全是给他人做的嫁衣!
她这一生何其可笑!
重生回来,她再也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这个累死的侯府主母——摆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