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孙香是青牛山上头一个要求下山的姑娘,她因此记得真切。
这竟陵果真是小,兜兜转转竟是遇到一家子姐弟了。
段怡想着,打量了一下那春耕,见他身量不高,一身孩子气的,估摸着他年岁不大。
“程穹,那年纪太大,还有年纪太小,家中乃是独子的……此番被那张颜强行征兵而来,若是同春耕一样,想要家去的,便让他们家去。”
程穹看着段怡,神色瞬间柔和了起来,他重重地朝着段怡抱了抱拳,“诺。”
他说着,提溜起了在地上呆愣愣的春耕,快步的朝着竟陵军的屯所行去。
段怡瞧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小郎君的心思,真是海底针,让人搞不清。”
虽然不知所为何事,但程穹明显待她不同从前。
知路甩着手中提溜的鱼,一脸赞同,“那可不是!从前我还当那小崔将军心悦姑娘,倒是没有想到,也是个虚的。就来了那么一回信,便没有下了。”
段怡有些心虚,崔子更好歹写了十八封信,她就回了六个字。
“不是,你这么快就忘记那一箱金元宝了么?”
知路摇了摇头,“不过是一箱金元宝,姑娘自己的抢,也抢的着。祈先生说得对,我家姑娘顶顶好,岂是一箱金子便收买得去的?”
“如今隔了山水,先前说的话便不作数了?那也不是什么良人。”
段怡恍然大悟,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自打祈郎中得知崔子更曾经向她求亲之后,那是见缝插针的败坏崔子更……如今,果见成效。
段怡在市集里逛了一圈儿,同这的老百姓儿聊了聊,对着竟陵城的现状,心中有了些成数。
从前那李鸢的父亲李刺史,乃是个甩手掌柜,讲究无为之道,竟陵城的百姓,宛若天生土样,那是靠着老天爷赏饭吃。
又因为有洪湖之地,百姓靠水吃水,多半都是捕鱼捞虾,养莲种藕。
此时长江堤坝远不如后世修得好,竟陵地处长江中下游,那是两年一小涝,三年一大涝。
百姓过得凄苦得很,穷山恶水出刁民,是以方才山中有匪,水里有贼。
李刺史不管事,张颜又嗜赌成性……是以这竟陵城中,方才出了个大善韩家。
“姑娘,咱们好不容易打下竟陵城,你若是把那些兵卒都放回去了,那能用之人,岂不是变少了么?”
程穹办事麻利,在回去刺史府的路上,主仆二人便已经陆陆续续的遇见了一些背着包袱离开的人。知路瞧着,压低了声音,有些后知后觉的问道。
她虽然不会功夫,亦是不懂打仗。
可也知晓,哪方大军人数多,获胜的几率自然也就大些。要不然的话,那张颜作何疯了一般要征兵?
段怡静静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轻声问道,“你可乐意让你白发苍苍的阿爷,亦或者是尚不懂事的幼弟出征?不管多厉害的常胜将军,都是站在尸山血海上的。”
“打仗不是儿戏,是会死的。”
她很幸运,虽然受过伤,但是老贾同苏筠同她一起,好好的活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