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往回走时看见交叉路口有抹熟悉的人影,灵簌顿足,局促片刻,还是走了上去。 灵簌道:“九叔,好巧。” 祁夜弃道:“嗯。” 湖面的冰早已融化,清澈到没有一丝杂质,像是一面明镜,阳光一照,耀眼的光斑闪烁人眼,湖地游荡着各种鱼类。 灵簌惊喜道:“九叔,你吃不吃烤鱼?” 没等祁夜弃回话,她就施法捕获了两条鱼,剥掉鱼鳞和内脏,架到火堆上翻滚着烤。 以前在灵山,闲暇时总是跟着五师兄下水捞鱼,灵山湖水里的鱼种要比这里更多,各式各样的都要。而且五师兄的厨艺很好,即便是在野外没有佐料的情况下,也能把鱼烤的色香诱人。 不远处有片小丛林,灵簌生好火堆架好鱼后,看到树上结了几颗艳丽的果子。 少女灵动的身影像只小鹿,来回穿梭不停。没一会儿,灵簌摘取了几颗果子,怀里抱着一只巴掌大的兔子回来了。 她把兔子放到地上,一手按着兔子防止逃跑,另一只手拿着果子随意的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祁夜弃道:“要吃果子么?”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果子,就是觉得长得很惹人眼,就摘了几个过来。 祁夜弃没有接,灵簌就自顾吃了起来,咬了一口蹙紧了眉宇,不好吃,太涩了。 “你从小就在灵山?有没有外出过?”祁夜弃突兀的问道。 灵簌抓了几片树叶子喂兔子,低着头玩得不亦乐乎,“没有,灵山的结界常年封锁,除非外界求助否则一般情况下都不开启。” 祁夜弃问道:“灵山弟子都会净化之术?” 灵簌捋兔子毛的手突然一顿,沉吟了片刻道:“不是,师父说我体质特殊,所以自小我修炼的术法就与他人不同。” 灵簌转念一想,又问道:“九叔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祁夜弃随意道:“好奇,随便问问。” “哦。” 兔子吃了几口树叶子,大概也觉得不好吃,总是想着要逃跑,偏偏灵簌拽着它的长耳朵,兔子挣脱不开,它往前爬一步,灵簌就扯着它的耳朵往后拽一下,来回了几次,兔子可能也觉得累了,缩在地上不动了。 灵簌再去喂它叶子,它就别过去头,不去理会灵簌。 “吃吧,你不吃我可就要把你跟那些鱼一样活剥烤了。”灵簌又把树叶子递到兔子嘴边。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皮肤冷白似雪,清澈的双眸弯弯一笑,无害又纯净。 但说的话却让人悚然一怔。 兔子好似听懂了一般,咬着难吃的树叶大口大口咀嚼起来。眨眼的功夫,树叶已经全部吃完了。 灵簌抱起兔子放到膝盖上,袖中的千叶莲掉了出来,摔了四分五裂。 灵簌叹了口气,刚要去捡,千叶莲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吉人自有天相。”灵簌小声祈祷着,这次多亏了上神相助,但愿上神早些醒来。 感觉到一束幽深的目光审视着她,灵簌转过头,看到祁夜弃深沉的眸子里藏着探究的意味。 不知为何,总感觉今日的祁夜弃格外的不对劲。 祁夜弃问道:“你想说什么?” 灵簌没想到自己小声嘟囔也会被他听到,经过上次瞎扯被他识破后,灵簌多少带了点抵触,再加上祁夜弃不好对付,她又不会说谎,要是再被拆穿,免不了又要挨一顿训。 灵簌小心侧下头,躲开祁夜弃视线。但祁夜弃仿佛能看到她心底一般,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眼神逐渐冰冷起来。 灵簌顿了顿,道:“我只是替白栀上神惋惜而已。” 祁夜弃道:“有什么好惋惜的。” 灵簌听成了疑问句,解释道:“上神心怀天下,为了苍生,甘愿牺牲自己。”但结局却不尽如人意,真身被留在净世白莲中,是死是活到现在未知。 祁夜弃低声嗤笑道:“你想的倒挺美,她心怀天下?你也不看看这天下被她搞砸成什么样了!” “但这并不是上神的错,要不是魔界野心勃勃狂妄自大,神魔两族也不会发生战乱,天下更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归根到底就是魔界的错,天界也是为了保全天下,才会与魔界抗衡。 祁夜弃无力感满满,一个木鱼脑袋,长得跟没长一个样,纯粹一个空壳摆设,屡教不改。不屑再与她争论,踢开眼前的石子起身要走。 灵簌以为祁夜弃想通了明白了她说的意思。之前还一直担心祁夜弃会对魔界产生崇拜心理
,如今能想通自然再好不过。 见他要走,灵簌追问道:“九叔你不吃鱼了么?一会儿就好了。” “烤糊了。” 祁夜弃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灵簌翻看鱼,背面果然都烤糊了,不能吃了。灵簌扑灭火堆,抱起兔子追了上去,道:“九叔能想明白就好。魔界不是什么好东西,九叔千万别被他们的外表骗了。九叔若是对仙术感兴趣,我可以教九叔几道术法。” 灵簌还想再说些什么,祁夜弃烦闷地瞪了她几眼,灵簌哑然,不再说了。 抱着兔子离他远了些。祁夜弃向来喜怒无常,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又冲她发疯,灵簌好在有自知之明,不愿听她说,她就不说了。 二人之间隔了老长的距离,祁夜弃走在前面,灵簌跟在后面,太阳快要下山了,面前之人的背影逆着光,映照出他玄色锦袍下的欣长背影,无端生出几分恣意和冷淡。 灵簌别过头,她真是脑子犯病才会去盯着祁夜弃的背影去看。 灵簌回去后,找了笼子把兔子放进去,拿来水和食物喂养,门外响起叩门声。 是个小随从,年纪不大,看着很青涩,见到灵簌先是行了一礼,憨憨地笑了两声,挠着头道:“大人,将军让我来给您送封信。” 灵簌接过信封,还没有拆开,小随从笑得都快咧到耳根,催促道:“大人,快打开看看呀?” 灵簌打开信封,小随从伸长脖子往前看,还没看清,灵簌就收回了手合上信封。 小随从好奇道:“大人,里面写了什么呀?” 灵簌笑而不语,容知衍约她晚上去相思湖见面。 天还没有彻底黑,含巧也来找灵簌了,“大人,我家小姐想见见您。” 灵簌语气平和道:“沈小姐想见我为何不亲自来?” 论身份论地位,都是沈若凝应该亲自来见她才对。含巧扯了扯嘴角,尴尬道:“大人多虑了,我家小姐是想与大人一叙,感谢前些日大人的救助之恩。” 容知衍本来打算要信一份送往尚府,但在沈若凝多次的可怜恳求之下,灵簌也就此作罢。 这次设宴也是想要感谢灵簌而已。 含巧看着灵簌还在犹豫,纠结道:“不会耽误大人很长时间,就一会。” 距离与容知衍相约还有一段时间,灵簌打算先过去一趟,等到了时间再抽身也行。 灵簌道:“好吧,等我换件衣服再随你去。” 穿过长廊和院中盛开的花束,含巧带着灵簌带来后院,刚跨进去还没有进门就听见一阵对话声。 毕竟是修道之人,耳力要比常人敏锐的多,灵簌驻步道:“屋内还有其他人?” 含巧面色微微一变,言辞躲闪:“没、没有,只有小姐一人而已。” 灵簌凛然道:“不对,我分明听见还有其他人。” 还未来得及阻止,灵簌率先推开了门,屋里面沈若凝端坐在桌案前,桌上摆着丰富多样的菜色,看来是等候多时了。 灵簌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 沈若凝起身走到灵簌面前,微微笑道,“大人,您怎么了?” 灵簌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往屏风后面看去,只一眼就要上前。 沈若凝提前察觉,伸手就要阻拦。但灵簌想看岂是他人能阻拦的,身影化作一缕烟闪到屏风后,确实没有人! 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沈若凝道:“大人,您究竟在找什么?”她笑着,脸上是纯净无害的笑容,反倒衬着灵簌无礼了。 先是擅闯,后是随意翻找,饶是这般,沈若凝还带着笑容予以相之。 灵簌走出来,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若凝道:“大人最近可能太过劳累,所以才会产生幻觉,若凝能理解。” 她为灵簌布菜斟好酒,柔声道:“若凝只是想感谢大人救命之恩,要不是大人肯相助,若凝就丧命于城隍庙了。” “沈姑娘言重了,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灵簌没有去动筷子,只是一直盯着她的脸看,想要窥探些东西。 沈若凝也不躲避,随她看个仔细,依旧端庄淑雅,举止有度。“大人,我敬你。” 灵簌低头看着她递来的酒杯,道:“沈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喝酒。” 沈若凝微微笑道:“这是含巧在平江镇买的梅子酒,度数不高,不会喝醉的。” 灵簌酒量极差,平时滴酒不沾,即便度数再低,她都要保持好
度,绝不贪杯。 灵簌瞥见外面的天色,时候差不多了。灵簌刚想告辞,却见沈若凝仰面喝完,道:“大人是在害怕什么?” 她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还会担心沈若凝在饭菜里下毒不成?! 灵簌道:“沈小姐说笑了。” 沈若凝道:“大人既然不能喝酒的话,那就吃些别的,若凝可是准备了一下午,大人不赏个脸么?” 橘色灯火下,沈若凝的嘴角明显勾起向上的弧度,妩媚娇美令人有片刻的失神。 灵簌目光下移,只觉得今日的沈若凝比平时更加好看,尤其今日她这身打扮,完全将她的魅力展现出来,好像娇艳欲滴的桃子,让人想啃上一口,欲罢不能。 灵簌摇了摇脑袋,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绕开沈若凝夹过来的菜,自己执箸去夹面前的菜。 怎么夹不起来呢?灵簌眨了眨眼,却感觉手有千斤重,仿佛不是自己的,眼前有模糊重影。 沈若凝道:“大人?” 灵簌抬眼去看她,不对,好像有好几个沈若凝在她耳边说话,有点烦。 沈若凝微微探头道:“大人,你怎么了?” 灵簌道:“我有些口渴了,我想喝水。” 沈若凝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稍纵即逝,无人注意。 灵簌支着额头,看向门口,对了,她还与容知衍有约,得走了。 沈若凝倒好水,递在灵簌面前,见她要走,马上握着她的手道:“大人不是要喝水么?” “嗯”灵簌道:“我还有我还有事,我要走了。” 沈若凝道:“先喝完水再走吧。一会儿我让下人送大人离开。” 灵簌接过杯子,凑到嘴边还没喝,手一松,杯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灵簌眼前昏昏,趴在桌上,没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沈若凝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对人防备还是太低了。 修道的仙士又如何,玩不过人心,还不是要栽在他人手上。沈若凝斟满了一杯酒,支起灵簌的下巴,将酒水灌了下去。 看灵簌喝完后,从她怀里拿走了那封信,展开看了几眼,眼神阴森森,半晌,唇角抿出一道嘲讽的弧度,随手将信扔进了火舌缭绕的火盆子里。 完后,沈若凝换回了平常的神情,对外面等候多时的含巧道:“进来吧,扶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