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子,陈平安还没进门,就听到刘羡阳震天响的大嗓门,正在说自己在那真武山上,如何剑术如神,何等英雄盖世。
顾璨也懒得拆穿刘羡阳的吹牛皮不打草稿。这家伙去了真武山祖师堂堵门不假,却没有发生任何冲突,真武山那两位联袂赶至门口的男女祖师,对这位龙泉剑宗的宗主,很是礼敬,甚至还领着刘羡阳参观了几座平时不对外开放的封禁大殿,顾璨到那边的时候,悠哉游哉的刘剑仙正在喝茶呢。
只是不否认,正经起来的刘羡阳,还挺人模狗样的,剑不剑仙两说,宗主派头十足。
去真武山,刘羡阳是直接御剑至祖师堂,离开之时,却是拉着顾璨一起徒步下山。
对着一位亲自将他们送到山门的真武山老祖师,刘羡阳当面笑着询问一句,要不要自己补上礼数。
言外之意,是他可以先过山门,再走一趟神道,最后重新步行下山。
那位年复一年负责为祖师堂添灯油的老祖师笑着说刘剑仙不用如此客气。
马苦玄下山之前,就已经自行脱离谱牒,留下极为珍稀贵重的宝物若干,算是主动与真武山偿还了那份传道之恩,互不亏欠。
不但如此,真武山那部保管严密的祖师堂金玉谱牒上边,连余时务的名字和道号,都被马苦玄一并勾销了。
顾璨看到缓缓走入院内的陈平安,怎么好像更萎靡不振了,以心声问道:“怎么回事?”
陈平安说道:“没什么,不是三两句就可以说清楚的,暂时没力气说话,以后有机会再跟你一起复盘。”
刘羡阳不知是心宽,还是没看出什么,与陈平安招手道:“进来喝酒。”
陈平安开口说道:“喝不动,我那份,你想要多喝酒,可以代劳。”
刘羡阳哈哈笑道:“美不美家乡酒,亲不亲故乡人。差点忘了,这里不是小镇。”
等到陈平安落座长凳,顾璨望向屋外,没来由问道:“能不能这么理解,下雨其实就是下钱。”
刘羡阳大大咧咧说道:“春雨贵如油,久旱逢甘霖,句句老话说得在理,不是下钱是什么。”
顾璨不置可否。
顾灵验比较好奇年轻隐官的答案。
不曾想陈平安只是附和一句,“可以这么理解。”
顾璨看了眼刘羡阳,歪打正着?
刘羡阳那叫一个气啊,“你们俩没上过一天正经学塾的半吊子读人,就这么不把我这种正经读人放在眼里?”
察觉到陈平安的眼神,刘羡阳心中了然,摇摇头。这场三教祖师的散道,反正他刘羡阳从头到尾没什么大道裨益。
顾璨冷不丁说道:“姓刘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办喜酒,给句准话,能不能提前或是延后摆酒?”
刘羡阳朝顾璨喷了一口酒水,顾璨挥袖打散那些暗器,刘羡阳怒骂道:“小鼻涕虫,你不想当伴郎就直说!当老子稀罕?”
顾璨没好气道:“我不稀罕当伴郎,只想听墙根。”
刘羡阳立即败下阵来,悻悻然道:“这种陋俗,能免就免了吧。”
陈平安有些奇怪,以心声问道:“玉宣国离着真武山可不算近,你们怎么往返的?用上三山符了?”
刘羡阳嗤笑道:“刘剑仙闲暇时,自创一手剑光远遁,足可开天辟地,速度不输飞升境修士。”
顾璨说道:“白帝城有种秘传遁法,就是用起来比较耗钱,美中不足。”
一般宗门的谱牒修士,是苦求道法,顾璨在白帝城却是看心情,凭眼缘,随便挑选道法来学。
蒲柳几个,虽然各自心中早有猜测,可是真等到顾璨亲口说“白帝城”三个字,他们仍是……假装没听见此说,假装不知同桌喝酒的这位儒衫青年是谁。
陈平安以心声问道:“有急事?”
顾璨说道:“刘幽州刚刚答应我担任副宗主,于情于理,我都要去桐叶洲云岩国京城,见一见这位将来的左膀右臂。”
蛮荒一别,顾璨让郁狷夫帮忙捎了几句话和一份礼物给刘幽州。
希望刘幽州能够担任新宗门的副宗主,将来宗门上下,里里外外,从人到事,除宗主顾璨之外,皆由刘幽州亲手分配布置。
顾璨还送给刘幽州一只百宝嵌工艺的小木箱,空无一物,但是成功解除禁制,就可以与顾璨说上话,即便双方各在一洲,不过言语字数和时效都有限制,而且与双方境界高低直接挂钩。
顾璨一贯是敢想敢做的脾气,既然谁都在争取人才,那他就要抢一个未来最有钱的练气士。
他相中的,便是皑皑洲刘氏未来家主的刘幽州。反观简湖黄鹂岛仲肃之流,实则可有可无。
刘羡阳揉了揉下巴,“还真不是什么小事,小鼻涕虫,原谅你了,要赶路就赶紧,争取别耽误当伴郎喝喜酒,劝酒靠陈平安,挡酒得你来。有你们在,我就不怕被人灌酒了。”
洞房花烛夜,咱可不能呼呼大睡到天亮啊。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道:“刘羡阳,你跟赊月的婚宴摆酒,能不能放在今年中秋,我翻过黄历,还与礼圣问过了,确实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当然,如果已经定好日子了,就当我没说。”
顾璨撇撇嘴。
要是阮师傅已经有了安排,结果陈平安来这么一手,估计别说当给刘羡阳伴郎,喝喜酒都别想了。
刘羡阳眼睛一亮,搓手嘿嘿笑,“这种事情,咋个还去询问礼圣了,多难为情!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是说如果啊,陈平安,你小子如今面子大啊,不如干脆把礼圣请过来喝喜酒好了,可以坐主桌,再说几句证婚词是更好……”
陈平安听着头疼,伸手揉着眉心。
却是认真思量着此事,如果先前答应了礼圣去庙当那个官,是不是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