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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府

明明已入冬,复州却不显冷,只带着一些潮意,到了晚上微微凉一些。枝叶枯了一地,不时被风吹起,才带起一丝透骨寒意。 长街上人来人往,一片喧闹。 暗香楼中,柳春来执扇抬起怀中人下颌,桃花眼眨了几眨泛起波光,满含深情一样,“腊月,你且等着,我定为你赎身。” 腊月视线微转,指尖拂过柳春来臂膀,将人放在自己肩头不断摩挲的手拍开,随后将那扇子扯下,柔声道:“三郎好走。” 柳春来又在她腰间捏了一下,惹人斜嗔一眼后大笑出声,迈步走出暗香楼。 “呦,腊月。”一女子走上前来,冲腊月挤眉弄眼的,“得了他的话,你可算是脱身了。” 腊月却不见欣喜,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像是愣神一样轻声叹道:“有什么区别呢?” 暗香楼外,福禄尚迷糊着,见柳春来出来急忙爬起来,揉着眼睛亦步亦趋跟上,嘴里嘟囔道:“公子,老爷说了不让您赎人,您这前些日子的事还没过去,现在又……” 柳春来紧盯着福禄,瞪得人话音渐收,随后他满不在乎道:“爹哪次不是这么说的,你看他管过我吗?” “福禄,答应了姑娘家就要做到,不然岂不成了失信之人?” “暗香楼这么多可怜的姑娘,年纪轻轻就在此沦落,不若本公子收了她们,岂不是做好事?”柳春来如是道。 他一连几句堵住了福禄的嘴,福禄悄悄甩了个白眼心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好色。 福禄自小跟着柳春来,早就习惯了他的浪荡性子,他做的那些个烂事,柳云峰都管不了,福禄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时刻铭记着自己的下人本分。 福禄撇了撇嘴照例问道:“公子,时候不早,咱们还是带份点心回——公子?” 柳春来却不理他,目光直直看着前方。 不远处医馆之外,两位姑娘面露难处在门前徘徊,一位着青衣面容清秀,小家碧玉之姿,瞧着便是他喜欢的样子;另一位则更甚,面不添粉饰,唇不点而红,眉眼间尽是一派冰心玉骨,本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生生被唇上那抹鲜艳带出了几分妖娆。 柳春来心动不已,他折扇轻摇,见两人望过来展出笑容走上前,彬彬有礼道:“二位姑娘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可需要帮忙?” 这二人正是沈凌与空青。 两日前庞沁入府不成,她们便盯上了柳府这位公子。 柳云峰姬妾不多,他夫人走得早,两房妾室更是在夫人前就去了,他也无心再迎人入府,就把心放在三个儿子身上。可惜,头两个嫡出的儿子不幸早早夭折,如今就只剩了柳春来这么一个,柳云峰便把人当成宝贝捧着,磕不得碰不得,生怕再出了什么事断了柳家的香火。 说来也奇怪,柳春来此人说他好色确实如此,这在复州当地是出了名的,但凡哪家长得好看的姑娘被他瞧上,大多都是要带回府上的,柳云峰又不管他,长此以往便有了强抢民女的恶名。只是,此人每每去花楼,倒对那些姑娘不错,银子向来不少,凡是他看上的也都给赎了身,带回去后便留在府上好生养着。 此外,这人还偏爱弱不禁风的,病骨支离又有清冷之气的,他最是喜欢,每每对上这样的病西施,这人就真变成了谦谦君子。 不过还是装的,内里怎么想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本来面对这样的人,赵玄霜是不愿沈凌亲自来的,只是偏偏沈凌长得最符合传闻中柳春来的喜好,怕是谁来都没有沈凌来管用。赵玄霜劝阻不得,只得让空青在一旁跟着。 这厢,空青扶住沈凌,怯怯问道:“公子是?” 柳春来扇子一甩,身旁福禄像是习惯了一样,挤出笑容上前介绍道:“我家公子姓柳,家中老爷正是咱们复州刺史柳使君。” 沈凌轻咳两声,故作诧异,“竟是使君府上公子,小女子失敬。” 她屈身行礼,不想被这人提扇扶起,沈凌不着痕迹避开。 柳春来未曾察觉这动作,他嘴角带笑眼中含情,温声道:“姑娘不必多礼,在下柳春来,家中行三,姑娘唤我三郎便是。看两位姑娘这样子不像本地人,不知到此所为何事?在下或可帮忙。” 沈凌未曾开口,一旁空青似模似样哀怨道:“我家姑娘是来寻亲的。” “我们本是平州人,前些日子平州山匪横行,家中遇难,只我和姑娘逃了出来。”空青言及此处一时哽咽,像是难过极了,“我们无处可去,到复州原是为寻表亲救济,奈何表姑娘不愿,竟将我们赶了出来。” 她扶着沈凌,面上泫然欲泣,手却悄咪咪在柳春来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按了按,沈凌顺势帕子掩口咳了两声,空青继

续道:“我家姑娘身子弱,惯常吃药,如今因着家中之事已断药许久,表姑娘又不乐意见我们,现下我们身上银两也快用尽,真真是没办法了。” 沈凌抬眼见柳春来直勾勾盯着自己,眸光微转,一副可怜极了的样子,拽了拽空青衣袖唤道:“空青。” 她缓了口气,又对上柳春来视线,“总归是有办法的,空青说得严重了些,公子不必在意。” “姑娘何必如此?”柳春来道:“在下不才,家中也算有地可居,不若姑娘随我回去在府上住下,待有去处后再赶路也不迟。” “这如何使得?”沈凌眸光略垂,“公子善心,小女子愧不敢受。” 柳春来却敞开了笑,“家父是复州刺史,在下也该为其分忧。姑娘虽不是复州人,可此处到底是我复州地界,实乃柳某分内之事,我既遇上了便不能不管。” “姑娘也无需多想,某不才,不过给姑娘一个去处,若姑娘哪日富足了,尽可那时再来偿还。” 沈凌假意推脱不得,最终跟着人进了柳府。 到了柳府已然夜深,柳云峰许是听闻自家儿子又带回来个女子,才一进府就唤他过去,柳春来将人安置下也便离开。 他走后,空青仔细查看过外面,随后长舒一口气坐在桌边,她提壶倒茶,给沈凌递过后又自己倒了杯,一边喝着一边邀功:“小姐,我表现不错吧?” 沈凌扫了她一眼,空青讨好一笑,沈凌无奈道:“你先休息,等过两天我们再动手。” 她们才入府,即刻动手怕是不妥。 “遵命。”空青笑着应下,随后她望着外面狐疑道:“小姐,不是说这柳春来养了一府的美人吗?为何咱们一路走来都未曾见过?” “你若是找郎君,会让他看到自己养的小倌吗?”沈凌不答反问。 “说的也是。”空青吐了吐舌头,端起杯子将茶喝尽,随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到放置包袱的地方,在其中摸索半天,拿了个小瓶子走过来放在桌上,“女史给我的。” 沈凌听到那称呼扫了空青一眼,空青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赵姐姐,赵姐姐。” 沈凌长舒一口气,看着这瓶子颇有些无奈,“这药真的没用。” 这几年在宫中,她找太医看过数次,却还是没养好身子,只拿了这补药时时吃着。她倒不是不愿吃,药这东西这些年她就没断过,只是这实在没用,偏赵玄霜挂念得很,每每还给她备着。 空青轻叹一声,她一直跟在沈凌身边,对此如何不知。 “有用没用您都吃点,都七年了,万一哪天真养好了呢?老爷年年送东西来,不也是盼您好吗?”空青拉过她手,也不嫌凉就直接捂着,“可惜万都没这里暖和,不然好好养养说不定也能好一些。” 空青说到此处顿了顿,忍不住腹诽道:可惜小姐不能出宫也不愿离开,否则来这地方住着,岂不比寒冷的万都好? 空青低叹一口气,甩了甩头将脑中思绪抛开,嘴角展出笑容道:“我去给小姐整理床铺。” 沈凌轻轻摇头,还是将桌上那药收了起来。 随后几日,两人便在柳府安生住下,知道西院是柳春来姨娘住的地方后,沈凌就带上空青时时往那边转悠,与院中人偶尔聊一聊。 这天,沈凌照常带着空青在府上闲逛,她们随意走着,便见西院那边几个小厮出出进进的,沈凌状似无意走过去,喊住个人问道:“不知这是在做什么?” “姑娘好,公子接了位姨娘入府,现下正搬东西呢!” 沈凌点点头放人离去,一旁空青低声道:“估摸着就是他前些时日在暗香楼找的那位。” 她们来之前便已探查过一番,那日也是知晓柳春来去了暗香楼才特意守在门外。想到这女子出身,沈凌心下叹息,不过又是个苦命人罢了。 她抬步向西院走去,正巧看到那厢几位女子坐在侧廊下围着闲聊。离得不远处的石桌处,还坐着一位,也不与那厢人搭话,就抱着算盘写着字,一边晒暖一边记账,日光打在她头上,映得那几支金钗格外耀眼。 沈凌朝着这人走去,唤道:“姨娘这账算了几日,可算完了?” 方姨娘头也没抬,手上动作未停,“我要是算完了就不会在这忙活了。” 记完这一笔,方姨娘放下笔端起桌上茶盏喝了一口,听到一旁闲聊的笑声,她飞了个白眼,“你瞧瞧,那些个都是金贵人,就把这账丢给我,她们倒是闲着聊得欢,都是花楼出来的,还是我没福气。” “方姐姐最能干,我们都是不中用的,这账我们可算不清楚。你这每日穿金戴银的,可不得好好活动一下,不然,头被压垮了可怎么办

?”那厢一位侃道,其余几人纷纷笑出声来。 “是啊,方姐姐最爱银子了,抱着算盘,可不是要算个明白?” 方姨娘瞪了她们一眼,惹得一众人掩口又笑。 望着这一幕,沈凌有些感叹。 从前她在宫中,虽说宏元帝不常到后宫来,后宫却依然没个消停。今日你算计我,明日我算计你,昨日还“姐姐妹妹”喊着,过几日便可能捅你一刀,争来争去,围绕的始终是那个高位上的人,又有几人真的高兴呢? 与之不同,柳春来这群姨娘倒处得来,平日里也不管柳春来到不到西院,以方姨娘为首,姐妹几个天天凑在这自己热闹,倒是比宫里那些人还看得开。 说来也是无奈,即便是宫里那些,若不是为了生存,若不是为了权利,谁又真的愿意天天算计呢? 沈凌不由轻轻摇头,她低叹一声抛开这些,坐在方姨娘身边还没开口,便听身后有人唤道:“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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