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烟哭了出来。
江对着自己眼前的黑暗,无声地笑了。她付出了一条命,让顾如烟学会谨慎。这代价,属实大了些。
顾如烟在门外,抽泣了半晌。
她哭声稍歇,江:“小姐,夜寒露重。您还是,请回吧。
江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冷意,终于刺得顾如烟身子一颤。“你……还怨我……
她从斗篷下,急急摸出一个丝绒钱袋,顺着门缝直接塞了进来。
江没接。
那钱袋掉在地上。绳结散了,里面银子滚落了一地。
“小姐,你这是?
顾如烟回头,冲着那小厮,“来。
小厮低着头上前,自衣袖中抽出一根女子戴的短钗,用手指比着弯了弯,塞进锁孔。
顾如烟眼睛四处张望,嘴里还在不住催促,“快这些儿,等会有人来了。
“是、是。
小厮一边抹着额上汗水,一边更用力地捅着黑铁锁。
江:“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别怕。
顾如烟透过门缝看向江,“这几日被雨水冲毁的大道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你拿上这银子,沿着大道走,避着点人。
她贴得更紧,压低声音,“这营地里赈灾人手本就不够,放心,
不会派出很多人追你的……”
顾如烟,也让她跑。
江看看那个一边擦汗,一边开锁的小厮。认出这是顾慎身边之人。
看来顾如烟此举,顾慎也认可。
江弯下身,捡起钱袋。用手稍一掂量,知道顾如烟给她准备的钱,并不少。够她衣食无忧地活上三五年。
可是……
“奴婢不能走。”
钱袋自门缝中,又被递了回去。
“小姐,你和大公子,若真的有心照拂奴婢。就好好待奴婢的娘,别让她知道……”
顾如烟是哭着走的。她没求江原谅,也知道江不会原谅。
第二日白天,江消停了一天。
大约是都知道她要死了,没人来烦她。供给她的一日三餐,也整洁精致了不少。
宝儿似乎来找过她一次,没说几句话,就被她娘拽走。
傍晚时分,高湛来了。
一样是隔着木门,高湛向江行礼,“我代拴牢一家,谢谢江姑娘。”
高湛说得恳切,江听来,却觉得好似伤口上撒盐。
她是救了拴牢一条性命,却是以自己的命为代价。
“高先生不必如此。今日的境况,并非奴婢所求。”
高湛:“江姑娘后悔了?”
江轻轻笑了,“是。”
她的坦率,倒让高湛一愣。
沉默半晌,高湛才道:“江姑娘,你无需为自己的心善、求真而后悔。你莫要怪自己,你本没有错。要怪,便怪你生为奴婢、怪你生不逢时。”
“生不逢时?”
高湛长叹一声,“今上不喜走卒奴婢之人,以致立法极为严苛,像姑娘这样身负冤屈的也无法申辩。江姑娘若能早生几年,哪怕是在前朝,都不至如此,死得不明不白。”
江微微一愣。
前朝……
她出生便是在大盛,几乎从未想过,大盛之前,尚有朝代。
只听高湛叹道,“前朝,也不过就是二十余年前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