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刚则长叹一口气。他端正了身子,朝向纱帘那边直直拜了下去,以头触底,“娘娘,求您……放过我的女儿,如烟她的性子,在宫里是真的不行……”
“好啊。”
没想到顾氏太后一口答应。
顾刚则跪伏在地,双肩抖了抖,没敢起身。
纱帘对面传来一阵笑声:“想叫本宫放过哥哥的女儿,可以。哥哥也放过我的女儿,好不好?”
此言一出,顾刚则只觉得福康宫这满园的梨花,瞬间都静止在了原本微醺怡人的春风中,一丝声息也无。
重重纱帘对面,一阵衣裙淅索。
顾刚则还没反应过来。
“咣当!”
眼前淡青色的纱帘就被人猛地推倒,木架子上挂着纱,重重砸在顾刚则脚边。
分别二十余年的兄妹,终于真正意义上地面对面。
顾氏太后一把扯住顾刚则衣领,“你说谎!”
“我怎会骗你,怎么骗我同气连枝的亲妹?”顾刚则脸色煞白,“那孩子在你腹中便胎位不正,你又听信谣言,喝了那什么女转男胎的药,孩子落地就病歪歪的,不太康健。你那接生姥姥冒雨送到顾家,说要换个男孩。男孩是现成的,当时便叫人盛在食盒中给送进了宫去,这女孩却是还没到顾家就咽了气!”
“这些,我都叫你嫂子进宫禀过你,一再地跟你说,还为此事灭口了那些个经手的宫人、太医,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有那么
一瞬间,顾氏太后眼中眸光一闪,目光有些动摇,“是吗……”
可她马上反应过来,疯狂摇头,“不对,不对!你骗我,你骗我!我的女儿生下来明明健健康康的,攥起来的小拳头像个小肉包子,她怎么会、怎么会……”
“妹子,是你太思念那孩子,记错了呀!”顾刚则身上到底是有功夫在,他不露声色地拂开了顾氏太后的双手,反手握住她肩膀,扶着她坐下,“我顾家为你付出了一切,家中都已紧张到无钱给下人开支,银子还是紧着你在宫中打点先用。缝年过节,你嫂子你侄女最惦念着的,就是你,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你。更是为了咱们、咱们的庆儿,为兄这些年都在与那幕家,还有四皇子虚与委蛇,好几次都险些被发现……妹子,顾家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顾氏太后颓然地坐在地上,不知何时已流了满脸的泪水。
顾刚则:“现在你可算熬得苦尽甘来,成了这天下至尊至贵的太后,咱们把从前那些伤心事,都忘了,好不好?好不好?”
半晌,顾氏太后直起了身子,她脸上还带着泪,唇角却弯出笑来,“好啊,本宫已是都忘了。所以如烟侄女,何时进宫为妃呢?”
顾相是叹着气走的。
他走后很久,顾氏太后还愣愣地坐在地上,直到她的陪嫁嬷嬷进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扶她坐上软垫,“小姐,你何苦与你哥哥争执?那孩子,咱们不是已经有了头绪吗?”
好说歹说地劝了半晌,顾氏太后才轻叹一声,“时间隔得太久,本宫也记不真切那孩子的模样儿了,只记得她手臂和后腰隐蔽处,原都有小小的红痣……现在,怕也没了!”
“都二十多年了,小公主在娘娘心里,怕还是个小孩子模样。”
顾氏太后一低头,又坠下泪来,“本宫现在看着,是什么都有了,诸愿都已圆满,唯对不住那孩子……”
一旁,陪嫁嬷嬷也跟着无言叹息。
顾家老爷一直捏着娘娘的亲生女儿,还叫娘娘权当那孩子死了。从前,顾氏自己在福康宫东躲西藏,活得艰难,也没有闲暇时光找孩子。可现在,她已代替甘氏,坐上了太后的位置,尊荣之下,只想把亲生女儿找回。
哪怕当不公主,也要寻个名头养在膝下,再为她指一处好婚事,也算弥补了小公主这么多年受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