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弹，不要停。”程宴之吩咐霓裳。
“是。”霓裳纤细的手指落在古琴上，不紧不慢的悠扬琴声再次响起。这琴声没入湖面的弦乐歌声中，并不起眼。
玉容懂了，他们要看的，是画舫上的戏。
她跪坐在七少爷身边，七少爷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画舫，她则一边帮七少爷倒茶，一边磕着瓜子。
倒是辛苦了霓裳姑娘，一首接着一首的弹，没个停歇。
这有什么可看的？
玉容心中纳闷，对面画舫几个胡须男人喝酒，喝完酒调戏歌伎，如此而已。各种浪言秽语隔着距离都传了过来，听得她都不好意思。
但七少爷一直看着，态度十分沉静，一言不发。
玉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觉他的目光始终聚集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那个男人穿着一件深灰色袍子，戴着幞头，一双豹眼，满脸胡须，看起来十分强壮，尤其是胳膊很是粗壮，猿臂蜂腰，看起来像是长期练箭的人。
练箭？她曾经听说孙氏的哥哥武卫将军孙庆是掌管弓箭营的。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仔细一看，那男人果然跟孙氏眉目间有几分相似。
这男人，妹妹才去世多久，他就出来寻欢作乐，真是个没良心的！
孙氏已死，现在的江湖追杀令应该是他发的。之前半路派刺客刺杀他们的人，肯定也是他！
孙庆喝的满脸通红，手中抱着一个模样动人的红衣歌伎。
歌伎举着酒杯娇滴滴的向他敬酒：“大爷，再喝一杯嘛！”
孙庆紧紧抱住她：“先给我亲一个！”
红衣女子轻笑，由着他肆意轻薄。
“今夜月色好，大爷陪我看看月亮可好？”女子妖娆的笑着。
“好！风雅！自然是好！”孙庆搂着女子到了船边，这画舫船舷距水并不高，低头便能看到荡漾的水波，水中倒映着月亮，煞是明亮。
“你看，月亮！”孙庆站在船舷上摇摇晃晃的指着水中的月亮：“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呢……”
红衣女子立在他的身后，笑的有些诡异：“说啊，大爷说的对呢！”
她蓦地抬眼，目光似乎朝着这边看过来。
此时，两边距离不过丈余，不知何时，程宴之的手中多了一柄银色的精致弓弩。此时，他的弓弩已经对准了孙庆的心口。
玉容愣住，屏住了呼吸，咽了一口唾沫，原来……原来叫她来看的，是这种戏！
“嗖！”
一道隐秘的银光闪过，孙庆闷哼一声，眼瞳蓦地睁大，还来不及反应，红衣女子将他背心推了一掌。
“噗通！”一声响，孙庆落水。这一声在喧闹的乐声的背景下丝毫不起眼。
暗波涌动的湖面浮起一股血色。
红衣女子随即跃上了过来接应的一艘黑色小船，消失在夜幕之中。
画舫之上，乐声依旧，男人们喝的醉醉醺醺，直到不远处的小舟上有人高声喊道：“有人落水！有人落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