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雪白的菌丝在空气中漫卷,博士瞪大双眼,但下一刻菌丝就强行罩住了他的口鼻,人在窒息的情况下会反射性张嘴疯狂呼吸,菌丝借机把自己送进了博士嘴里。
一阵猛烈的呛咳后,博士眼神瞬间涣散,下一刻他向前一栽,整个人昏迷倒地。
瑟兰猛地拔枪!
陆沨回来,或者军方的人问起来,你就把我之前说的告诉他们。望着瑟兰,安折的语气微微带着祈求:然后,就当我失去神智,要攻击博士,然后你把我击毙了,尸体也蒸发了,世界上也没有我这个人。
瑟兰的枪口指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是什么?
我安折缓缓握紧了手中那枚审判庭的徽章。
他是一只蘑菇,但他不能说,他不能是一个蘑菇。
不过,他就要走了,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决定的事情。他走之后,不论别人怎样看他,都没有意义了。
他知道人类基地对陆沨有多重要,而自己之所以能进入基地,是因为审判者在直觉有异的前提下,选择了相信他,他知道这种信任是多么可贵的一种东西。
如果陆沨回来,知道了一切真相,知道他的母亲对基地制度有多么仇恨和失望,又是怎样半主动地变成异种,最后将整个伊甸园毁掉。再然后,就连他一直放在身边,给予了信任的人,都是一个一直对样本心怀不轨,有所图谋的异种
陆沨会怎样?他能接受吗?
安折不知道,但他不想让陆沨面对这种事情。
并不是因为担心基地会怎样看待陆沨,他和陆沨不能算是有多么深刻的情谊,甚至还被这个人欺负得很厉害。
他只是
他只是觉得陆沨是个很好的人类。
夫人说陆沨不得善终,不能亲眼看到陆沨疯掉的那一天,是她最大的遗憾。那陆沨能永远不被动摇,就是他在这个人类基地里,唯一一个值得一提的心愿。
夫人已经离开了,死无对证,就让今晚发生的事情,是一次普通的意外感染事件吧。
我是说,他轻声道: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砰地一声,瑟兰的子弹打向安折的右边肩膀,一声枪响后,子弹猛地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而安折整个人空空荡荡地晃了一下,所有衣物倏然落地,里面的躯体却消失无踪,只有一个白影在瑟兰面前猛的出现,又突然消失,仿佛只是错觉。
安折迅速地钻进了他身后角落里那个通风口里,瑟兰会怎样想,他顾不得了。他用最快的速度钻入错综复杂的管道,几乎是横冲直撞地找到一个又一个房间,最后钻出去,来到一个有窗户的无人办公室用人形推开窗户,极光扑面而来。他用手臂撑着窗台跳下去,迅速化作菌丝沿着外壁一路下滑,落在地面上。
极光刚刚出现,电力供应也没来得及全面恢复,外面没有人,也没有监控,他化成人形,披着菌丝做成的外袍,迅速向外跑去。
随时可能有人追上来,这是安折这辈子最紧张的一程路,他穿过整个主城,回到外城,在外城废弃的供给站捞起一个装着简单衣物、压缩饼干和地图的背包地图是最重要的东西。抱着背包,他沿着轨道交通的路线往外去,路程很长,他在夜色里走了很久,但没关系。
当极光渐渐消失,东方天际亮起一丝浮红的时候,安折抵达了外城的城门。
检测处、审判庭城门的建筑和他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因为外城变空,一切都锁起来了。安折转身来到城墙下,他爬上了一辆装甲车的顶端,然后伸手,手指变为菌丝攀上城墙或许是因为几天以来的太阳风的关系,一种奇异的景象出现在城墙上:它均匀地覆了一层沙,细微的沙粒似乎和钢铁的墙壁融为一体,互相嵌合,菌丝搭上那里的时候,细小的白沙簌簌地落下来,但里面的那一层还是沙。
缓慢的攀爬后,安折站在了城墙的顶端。这时他身边有什么东西抖了抖,安折转眼看去,发现在城墙顶重机枪的旁边,有两人那么大的黑蜂,不远处还有几只,可想而知它们是不久前从伊甸园飞出来的,暂时在这里歇脚。
那只灰蜂被他的动作惊醒,翅膀抖动,是即将飞走的姿态。安折抿了抿唇,在片刻之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下一刻,他的一部分身体化作更灵活、更软也更没有重量的菌丝,他扑向前把自己整个缠在了那只黑蜂的身上,身体陷入黑蜂脊背上的刺毛里。
黑蜂受到惊吓,翅膀嗡地一声振动起来,疾速飞向天空,向远处弹去。
安折牢牢待在它的背上,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他眯起眼,回望整个人类基地太阳升起来了,辉煌的黎明倾泻下浩荡的金光,笼罩了这座灰蒙蒙的城市。忽然间,他听见轰鸣声由远及近,从更远的地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