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慕雨却像是个泥塑木雕的人一样呆立在那里,两眼发直,嘴巴半歪,满脸的血污汗水凝结,骇得他面容抽搐,心神沮丧得更不似个人模样了,他只有一个直接的反应——心往下沉,包围着他全部意识的仅有串串圈连成的绝望、绝望……
黄昏如血,晚风宛似哀吟着丧歌……
可不是?
独轮车又开始“咯吱”“咯吱”的滚动着,而这轮轴转动的声音,已随着推车夫的喘息更急更快了。
夏杰浑身汗湿,脸色惨白的紧紧跟随于车后,他的胸口急剧起伏,但他却竭力屏抑着呼吸,每走一步,鼻孔全往两侧张开。
脚步声嘈杂又仓促的来自右边,响自身后,显然,“阎罗殿”的刽子手及其同路人又再聚集着围抄上来了……
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夏杰的冷酷冰冻了他任何能以显示的神韵。
十八条人影从侧方超越,迅速拦向车前去路。
独轮车戛然而立,车夫垂目无语,握紧车把的两手却在不住的抖嗦。
一字排开十几个彪形大汉中,当先一人是个高头大马脸,面如重枣的威武人物,这人颔下蓄着一大把细胡,手执一柄又沉又重的大砍刀,两只眼睛即闪泛着奇异的火赤光彩。
对这个人,关孤不并陌生——“血灵教”的瓢把子,“血灵”杨忠!
唇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夏杰缓缓迎了上去。
“血灵”杨忠虽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实力人物,但夏杰这一走近,却也不由自主的心跳如鼓,面上变色。
夏杰停在距离杨忠六步的位置上。
紫色的胡须微微抖动,杨忠的声音暗哑:“夏杰,你好歹毒!”
夏杰仰起头,冰寒的道:“这是一种为了各自理想与观念的搏杀,也是生与死的竞争,杨忠,你们对我又何尝慈悲为怀过?”
眼皮子扯了扯,杨忠硬着嗓子道:“这一关,你过不去!”
夏杰的眸瞳中闪起一抹利刃的冷光:“杨忠,这句话是你所唯一能说的一句话么?”
杨忠窒了窒,道:“夏杰,我绝不会容你得逞——你必须在此地就擒,或是受戮!”
目光注视着自己手上的“承影剑”黑犀骨柄,夏杰的形容如同白玉剑柄上泛映的寒凛反光:“如果你想继续享受你的生命,杨忠,退回去!”
杨忠沙沙的道:“你知道不可能。”
夏杰轻轻吁了口气,道:“那就是你的不幸了。”
自岗脊另一边的那条道路上,这时,有急剧的马蹄声传来,势若奔雷。
后面,关慕雨在嘶哑的叫:“杨教主,你千万截住他,我们范大哥业已率领大批人马朝这边赶过来了……”
握刀的指节泛白,杨忠没有回答。
孟达的声音也在叫:“只要一会——杨教主,只要拦他一会就行,范大哥他们马上就到……”
夏杰摇摇头,口气似在叹息,道:“杨忠,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额头两边的太阳穴在跳动,杨忠觉得从没像此刻的口干舌燥过:“不要冒险,夏杰,我会倾全力阻你——”
夏杰凉凉的道:“你会么?”
杨忠咽了口唾液,道:“夏杰,你闯不远的,这里设有重兵,塞外更有层层桩卡,你已是网中之鱼,笼中之乌,你不会有希望……”
夏杰道:“睁开眼看看,容磊,我岂是你说的这样?不要用自己的话欺骗自己,这是最愚蠢的!”
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杨忠赶忙把自己的视线从遍地狼籍的尸骸中收回,他的一双火眼泛着冷瑟:“无论如何,我不会容你再往前闯!”
夏杰的声音是那样冷酷得像一块冻硬了的冰:“你拦得住么?”
杨忠大声道:“我死而后已!”
夏杰端详着对方,怜惜的道:“你原来可以不死的!
杨忠激动的道:“叛宗背祖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容再有继起者——夏杰,你无须以你的卑劣行为来诱惑我!”
夏杰生硬的道:“背叛邪恶与离弃黑暗是卑劣的?”
容磊咬咬牙,道:“这是你的说法!”
夏杰笑中似掺着血,道:“杨忠,你不是迷失自己,而是强迫自己迷失!”
重枣似的脸膛扭曲了一下,杨忠道:“比你自寻绝路要高明!”
夏杰阴森的道:“这也是你的说法!”关慕雨凄颤颤,哑苍苍的,又在叫嚷:“挺着点,杨教主,他们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