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澜硕从那冰室缓缓走出来的时候,只见官家已然等候在那里了。瞧赵澜硕面色苍白如纸,浑身湿漉漉的,甚至连头上都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儿,而一旁的淑贵妃尽管情况稍好一些,但同样也是这般模样,面容之上更是流露出了几分惹人怜惜的伤感之色。
“还不赶紧伺候你们主子去更换衣裳,速速准备好热水供主子沐浴。”原来,赵澜硕在从假山摔落下来的同一年便中了这毒,唯有处在极为寒冷的环境之中,才能稍稍缓解他身体的不适。也正因如此,这才致使七王府和淑贵妃的宫中都设有冰室。
官家坐在那里,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太医曾经说过的话语,这般缓解毒素的方法虽说能够起到一定作用,可同样也是极为损伤身体的。看着澜硕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然是如此虚弱的体质,他怎能不心生疼惜呢。一直到今日,当初那罪魁祸首他已然知晓,然而即便如此,他又如何能够轻易地去处置呢。其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凌厉的光芒。
男子的动作总归是要比女子快上一些的,没过多长时间,赵澜硕就从浴房走了出来。
“儿臣拜见父皇。”
“快坐下吧,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官家看着他那仍旧毫无一丝血色的面容,心中满是心疼。不管在朝堂之上如何精心算计,如何雷厉风行。然而对于这个自己最小的儿子,官家总是怀着比旁人更多的几分宽容,也有着比旁人更多的几分真心。
“多谢父皇,儿臣并无大碍,都已经习惯了。”短短这几句言语,竟是让人不禁心生酸楚。每两个月左右就会病发一次,如今这发病的频率已然明显地高于往昔了。
“之前朕已然安排人在宫外为你多方寻访名医,宫里的太医也在不断地进行研究,终有一日,你必定会好起来的。”看着小儿子那俊朗的面庞,官家出言安慰道。
赵澜硕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父皇的关怀。有些事情,尽人事听天命便好。这事儿其实也并不是十分重要,倒是有一件事儿,儿臣还想着要向父皇求上一求。”
“哦?你且说来听听。”
“周日里父皇赏赐给儿臣的冻顶乌龙,那口感着实是太好,儿臣脸皮厚些,还想再向官家求上一些。”
官家一听,顿时大笑起来,澜硕就是有这点最好,也是最合他心意的地方。
“既然喜欢,那自然是好的,不过你也应该知道父皇的习惯,想要白白得到,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赵澜硕也笑了起来:“那倒是要赶快差人将棋盘摆上了,儿臣可是迫不及待了呢。”
待那淑贵妃从冰室中款款走出,抬眼便瞧见这两父子正激战得难解难分,随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见那个令她在意的身影并不在,心中便放心了不少。紧接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一抹带着凉意的冷笑,轻声向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问道:“时婕妤是何时离开的?”
那丫鬟拢翠赶忙回道:“娘娘,您进去冰室之后时婕妤就离开了,她与官家几乎是前脚后脚的工夫。”
淑贵妃听后便不再多言,而是迅速端起那副谦和温婉的微笑,莲步轻移,来到了父子二人的身旁:“这战况如今如何呀?”
澜硕闻言仰头看向自己的母妃,笑得如同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般:“母妃,为了能赢得父皇的那珍贵冻顶乌龙,儿臣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呀。只期望父皇能够稍微对儿臣谦让几分呢。”从当前的棋面上来看,确实是赵澜硕占据着更为明显的优势。
官家听闻,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父皇乃是长者,本就该是你对父皇谦让,反倒让父皇来让你,如此这般,也太不成器了吧。”虽是如此这般说着,然而却丝毫看不出有一丝的不满意,相反,倒像是心情极为愉悦的样子。
赵澜硕再次巧妙地阻断了官家的前路,心中更是欢喜开怀:“父皇呀,也不需要每个儿子都必须成器呀,有几个兄长成器便足够了,再说儿臣乃是父皇最小的孩子,就如同那寻常百姓家一样,最小的那个,难免会有些骄纵,也难免会多得一些关爱嘛。儿子所求的也不过如此呀。”说罢,他一脸的得意洋洋,那模样看得官家都忍不住失笑起来。
照着他的脑袋轻轻给了一下,官家叱责道:“不成器还如此这般嚣张。”不过,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分神,果然出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漏洞。赵澜硕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迅速地抓住,仅仅不过几步棋的工夫,官家便如同兵败如山倒一般。
“行了,朕愿赌服输,钱喜,速速去景和殿取六罐冻顶乌龙拿到这里来。你这小子,每次进宫,都要这般搜刮一番,待他日,朕定要将你安排到户部去。”澜硕一想到户部的那帮人,赶忙摇头道:“父皇您果真是欺负人呀,儿臣可不想去那里,那一个个的着实是掉到钱眼里了。”官家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本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父子二人如此这般的和乐融融,淑贵妃的脸上也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一时间,这整个承乾宫都充满了一片欢声笑语。
……
在那景和殿中。
官家正安然地坐在上位,下首坐着的是一名老者,这名老者看上去并不比官家年轻多少,然而他的精神状态却极为矍铄。
此时,两人正在闲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