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进房时,敏锐地发现桌案上的菜都未曾动,自家公子更是拿着折子正襟危坐地在满桌菜肴面前。
一时,行之便感受到了压力,本来还想在房外思索片刻,谁知道还没想出来便被朔风推了进去。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和动静接近,卫辞青才从折子上抬起了眼神,也将折子合上放在了一边,眸光幽凉地看向行之,像是等着他的回答。
行之是没请到人,此时看见自家公子如此一脸正色,登时被那幽幽的目光盯得有些退缩之意,硬着头皮答:“回公子的话,听雨轩那边说,花颜姑娘这几日要专心绣观音绣像,是得了老夫人的特意准许的,今夜怕是无空前来了。”
说着,便察觉到房中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之中,房中所有伺候的小厮都是下意识地压住了呼吸的声音,生怕大声呼吸触怒自家公子,成了出头鸟。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听见碗筷轻碰的声音。
行之正紧张着,心道就算赢了也不跟朔风赌了,早知道是这个结局,他还不如让朔风赢呢,最多也就是给他一个月月银的事儿,总好过承受主子的怒火要好。
谁知道头顶就传来了碗筷似有若无的碰撞声,他心头一惊忙抬头,却发现自家公子听见花颜姑娘今夜不来之后,竟然是罕见地自己用膳的…甚至神色中看不出半分怒气,就仿佛一早就知晓了花颜姑娘今夜不来,而且也没有不悦。
事出反常必有妖。
偏偏行之也不敢问,忙起身到了公子面前布菜服侍。
谁知道他刚夹起来的菜,还没放到主子的盘子里,又听见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再一看——
好好好,吃完了!
卫辞青从朔风手中接过帕子,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一般,淡漠地扫了旁边的行之一眼:“愣着做什么,撤了。”
“主子……”行之看着自家主子那样云淡风轻又漠不关心的模样,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偏偏对上主子那双凉薄幽冷的眼,他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从前一听说花言姑娘却伺候二公子了,便马不停蹄的从别院赶回了府中。
如今听见花颜姑娘不来,怎会这样的平静?简直反常。
偏偏自家公子就那样淡漠的瞧着他,那漠不关心的眼神就仿佛在问“又如何?”
行之便也只能退下去了。
可让行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花颜姑娘不止今夜不来,甚至连接下来两天也都未曾来,去听雨轩那边问,都被李嬷嬷婉拒了。
另一边,李嬷嬷也犯着难。
看着从外面回来,满脸气愤的桑桑,背着背篓气得俏脸通红,愤愤不平地同李嬷嬷骂道:“嬷嬷,那些厨房的人也太过分了!如今瞧着二公子不召姑娘前去侍候,偷偷摸摸在厨房中说着花颜姐姐的闲话不说,我去要炭,那些个刁老婆子竟是一点都不肯给,还说什么花颜姐姐就是一个丫鬟,充其量是二公子房中的大丫鬟,如今公子不召她伺候,那她就同她们没什么区别,都是这卫府之中的奴才,奴才要什么炭火,冷就多穿几层衣服,多用棉被裹着挨一挨也就过去了。”
李嬷嬷早已经料到,一则是因为花颜的身份太过特殊,虽说二公子宠爱花颜,但花颜姑娘毕竟不是妾室,只是个通房丫鬟,那几个婆子说话虽然难听,但也让人挑不出错处。
加上花颜姑娘又性子柔和,始终不如红豆那样盛气凌人,这深宅后院中多得是欺软怕硬的刁奴,性子太好说话便就有不易好歹地谁都想要踩上一脚。
她抿唇,轻声安慰桑桑:“姑娘低声些,莫要让姑娘听见了,姑娘如今正忙着观音绣像,到如今已经是两日没合过眼了,就莫要让她跟着白费心思了。”
“嬷嬷,我就是气不过。”桑桑气得把篓子放在旁边,虽然气愤,在听见李嬷嬷的嘱咐之时,也是瞬间压低了声音:“若不是我死活不肯,差点同那几个又老又刁的婆子打起来,那管事的曹嬷嬷才不会分炭火给我们。那曹嬷嬷更是黑心肝的,她们自己坐在厨房嚼人口舌的时候,烧得炭火那是顶好的精炭,我也没看她们心疼。结果一说要给我们炭火,就开始装模作样,说什么如今府中炭火不够,今年冬日实在寒冷,要先紧着几位主子,说过来说过去就是不愿意给,最后就给了这么一小篓子,别说过冬了,怕是撑三日都够呛。”
“那曹嬷嬷我识得,此事怕是没那样简单。”李嬷嬷闻言,沉吟道。
一则老夫人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自然不会不知晓这事,没有派人前来解决…那态度就很是模糊了。
二则卫老夫人说着是赏罚分明,不让人抢了花颜姑娘的功劳,但实则她们几人都心知肚明,此事九成九是只有责罚没有功劳的。
但在那一群不知道情况,又没什么脑筋的蠢才眼中,就是花颜姑娘捂住自己的天大功劳,不肯让她们沾光。
而卫老夫人此事就是要抬举花颜姑娘。
自然轻而易举就能让那些蠢才嫉妒老夫人和二公子对待花颜姑娘的好。
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如此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