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主虽说对他有意,但多数都是她抱着对待心上人的姿态几近撒娇。
他则抱着君君臣臣的心思,绝大多数都是依着八公主的。
敢同他赌气,敢如此理直气壮突如其来就赌气的,当真还只有花颜这个不怕死的小丫鬟。
也因如此,他最是不知该如何哄人。
比如眼下,他看着花颜的俏脸片刻,也终究只说出了一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怎的这就要生本相的气了?”
一句话出来,花颜本来还觉得没什么,越发有些委屈起来,捏着自己的指甲,一下子没忍住就有些赌气开口:“公子是在说花颜小气吗?是花颜方才僭越了,明明只是一个丫鬟,能有如今已经是公子抬举,公子嫌花颜啰嗦话多,花颜自然就要听话不说,何来赌气一说?”
她那说话的语气听着平静又没什么情绪,又口口声声死不承认自己再赌气,实则字里行间根本就是委屈极了。
说完,花颜自己骤然反应过来,怎么明明刚刚还好好地说着话就变成这样了?她一定是中邪了,才会在公子面前变得这般多愁善感和矫情。
她抿了抿唇,用力压下心中那些莫名其妙一股脑冒出来的情绪,正要转身笑着同卫辞青解释,却不想她还没做出反应呢,立马就被人从身后环住腰身带了过去。
花颜后知后觉地望着眼前的大公子,眨着眼有些没反应过来,根本没想好要说些什么,只能愣愣道:“公子?”
刚说完,额头上猛然一痛,被大公子敲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捂住额头,不解地看着他。
“日后再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后果自负。”卫辞青对上她那满是懵懂的眼神,心尖一软又猛然忍住,下颌线绷紧瞧着她那吃痛的模样,冷声道:“卖身契不是已经拿回来了?一口一个丫鬟,本相何事将你视为奴才过?”
花颜吃痛地捂着自己的额头,看着他那样的模样越发心虚,她本也没那样认为,她本就是当了十八年官家小姐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一年多就改变了自己,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她嘴上的自称能够轻易改变,但她那一些随着父亲而生的傲气怎么也是轻易磨不去的。
方才她也只是不知怎么,情绪涌了上来便故意找话要气他一下罢了,谁知道他当真比她自己还要在意这件事情。
花颜一下便什么气性也消了,老老实实地解释:“我只是一时口不择言,公子莫要动怒,公子说的,我都记着,不会忘的。”
“你是打量着本相介意,故意说话来气本相的?”卫辞青一眼就看见了花颜眼眸中的心虚,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
“也…也不是,是听了公子方才的话,也是有些不太开心罢了。”花颜抬眸看着他,一眼就被他识破,当真是心虚得不得了,她怎么就忘记了公子是什么人,和他对视一眼便鲜少有能够瞒过他的。
“有些,是多少?”卫辞青不容她打马虎眼,追问道。
花颜想要随口解释一句便遮掩过去,但一有这个想法,大公子就仿佛什么都料到了一般,逼着她对视,花颜抿唇,抬手在他面前,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又分开了些,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就一点点,没有很多的。”
“当真?”卫辞青挑眉,指节弯起来,瞧着又要敲上她的额头。
看着那架势,花颜只能和盘托出,心虚地将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空隙又放大了一些:“那再多一点点。”
说完,又生怕大公子不相信,睁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当真没有更多了,这回保证是实话。”
卫辞青的手没有落下去,也没有放下去,那双深沉幽暗的眼眸看着她看了半晌,才终于说话:“气什么?”
花颜被他直接的言语问得一噎,许是他太直接,反而现在她方才的情绪太过曲折含蓄,一时倒让她生出几分羞恼之意,她索性懒得藏着掖着:“方才难道不是公子嫌花颜啰嗦?”
“还学会给本相胡乱找罪名了?”卫辞青说着,瞧着花颜那满眼不信的样子,也是被她直勾勾瞧得一噎,他索性也不管了:“那你要说什么,对本相有什么不满,大可以今日都说出来。”
说着伸手将那杯热牛乳茶端回来抿了一口,大有料到了花颜很有话说,一时说不完,一边喝茶一边听的架势。
花颜虽觉得他没必要这样严肃,但好在大公子难得自己开了口,与其跟他耗着扭扭捏捏的,不如就将厌食症好好地拿出来说上一说,若是说明白了自然是好,若是说不明白也好歹能彰显她的关心和心意。
她也坐下,正襟危坐地在大公子身旁,喝了一口热牛乳茶,做好了准备便开口:“诚然,我不需要想也知道,那些话公子定然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偏偏公子就是听得多了,可未曾想过要做。若是公子当真想要治好自己的厌食症,便就不会如此厌烦,行之他们也不会一天三顿不停地劝。无非就是公子自己不需要治好着厌食症,或者是心里下意识地想要逃避罢了。医术再好的大夫,碰上了不听话病人也是无济于事。”
听着她的话,卫辞青抿了一口热牛乳茶,看向她很是淡漠,像是早已经有料到她会说些什么:“说完了?”
“……没有。”花颜被他波澜不惊的态度噎了一下,但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便没有在半路而废的道理,她索性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尽数说了出来:“且这厌食症一事,我翻阅过不少古籍医术,看见了其中的记载,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询问过李太医,得出来的结论,绝大多数的厌食症都是出于病人自己心中下意识的情绪,害怕恐惧逃避和厌恶等等,都有可能。我虽不知晓公子是具体如何患上厌食症,但也清楚,公子的病是心病。若是公子不想医治,纵使天王老子来了,我和行之几个人天天在公子耳边劝说也是不管用的。”
说着,生怕公子疑心,她又解释:“花颜没有探究公子秘密的意思,也不想逼着公子说出自己不想说的事情,只是将自己翻阅医术所得告诉公子。”
听着花颜这番话,倒像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大公子的神色不再如同方才一般波澜不惊,反而像是浮上了一层寒冰。
花颜没有着急说话,也没敢继续说话,整个厢房中除了温暖的气息,便就是沉默如冰的气氛不断蔓延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