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正回到办公室，门关上那一刻，他卸下了坚强，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说滚烫的泪，泪珠滚过脸颊，如同沸水烫过，透过皮肤直击心灵，给心灵上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灼伤。
发酵需要过程，陈清正的脸不用。甘净下手太狠了，而且，只打一边。此刻，一张脸，两个模样，一边肿胀发光，一边清瘦阴沉。
陈清正洗了把脸，疼痛没有任何衰减，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在破旧的椅子上，椅子发出有节奏的嘲笑声。
咯吱——咯吱——
经过这么一出戏，陈清正越发地觉得没法在这里干了，自己好歹是个主任，以后还怎么统帅他们，他们会怎么看自己？一个个问题如刀似剑刺向心脏，他无法躲避，因为，他无法左右工作岗位，现在，他只能寄托于向西风了。
陈清正找到向西风的电话号码，刚要打，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下意识地撑开毛巾，覆盖着右半边脸，不让来人看见。
周小松猫着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陈主任——”
“什么事？”陈清正故意做了个擦脸动作，尽量为毛巾的出现做个合理解释，不让对方展开遐想。
“陈主任，这是冰块，我想，您应该用得着。”说着，周小松将塑料袋放在桌子上。
“我用冰块干嘛？”陈清正揣着明白装糊涂，“拿走！”
面对陈清正的掩饰，周小松走上前，无情地扯下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他指着那块毛巾说：“陈主任，你看，您的脸肿成面包了，用这个冷敷更好。”
“出去！”陈清正急了，拿着毛巾投了过去。
“陈主任，这是真的有效，”周小松一边后退，一边解释，“我小时经常用……”
陈清正扫了一眼办公桌，寻找能扔出去的东西。周小松见状，猫着腰退了出去。
陈清正看着桌子上的冰块，笑着笑着又哭起来。现在的周小松不就是过去的自己吗？上班第一天就开始“舔”，可是，除了用自己的尊严换来的这个岗位，其他的一无所有。在官场上混迹二十年，他算是看透了，想要升官，你得悟透了“舔”中“三行”。首先，你得“舔”对人才行，其次，认为你行的人得行，再者，你自己也得行，三个“行”缺一不可。
哭了一会儿，陈清正擦干了泪，他准备给向西风打个电话，一来了解一下向西风的态度，如果是甘净的个人行为，日后，他得报复过来。二来询问一下职位调整的事儿，如果可以，他想尽快离开这里，办公室实在没法待了。
“向总，我是陈清正，对，上次在宴会厅——。”
“陈清正，哦——想起来了。”
刚开始，向西风就听出来是陈清正的声音，不过，他假装忘记了陈清正的名字，待陈清正提醒后，他才“哦”了一声，回忆起来陈清正的存在。这是向西风惯用伎俩，凡是有求于他的，他都得在气势上压压对方，让对方卑微到尘埃里。这样做的好处是，但凡他给你个糖豆，对方都会觉得甜。
“向总，我今天算是领略了甘副总的风采了，那巴掌打得，老虎见了都犯怵。”陈清正故意说的含糊些，如果向西风不问便知此事，那就说明甘净打自己是他授意的，这事儿就得另算了。如果他追问了此事，那就说明这是甘净的个人行为了，这个仇，得报。
“啥意思？”向西风问了一句。
听闻向西风如此回答，陈清正断定他不知道此事，于是，他添油加醋地给向西风描述了一下自己被打的事儿。
“是吗？这也太粗鲁了！”向西风郑重其事地说了句，“回头我批评她！”
“向总，我得提醒您，打我就算了，我不给外人讲，如果打别人，这要是传出去，多影响公司声誉啊！”
“嗯，陈主任，谢谢你的提醒。”向西风客气过后，话锋一转，“陈主任，甘总还是很守规矩的，你打人家老公，人家还你几巴掌也算是礼尚往来了，谁也不吃亏。”
陈清正登时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接话。他怎么也想不到，甘净打他正是向西风设计的，一来是想逼迫他离开现在的位置，二是降低他提要求的资本，不来求我，我给你什么，你要什么就行了。
这两点想法，向西风告诉了甘净，不过，他还藏了一个目的，那就是给甘净和陈清正之间造点矛盾，日后方便从中协调管理。
当一把手，你就得适当给下属，部门之间造点矛盾，当然，矛盾也不至于不可调和，否则，下属太团结，一把手的权利就容易被架空。这是向西风多年总结出的经验。
陈清正要被他派去重要岗位，路，得铺好，提前量，得把握好。这样，他才能为己所用，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向西风感受到陈清正生气了，这正是他想看到的，接下来便是画饼时间，向西风趁势给陈清正描绘了一幅宏伟蓝图。
甘净换好衣服，梳妆完毕，在门口等着殷爽回家。她要制造一个偶遇的假象，我正好出门，你恰好进
来，我顺道征求你的意见，你爱说不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事，开玩笑说出来，自己还有个退路，也避免伤心和尴尬。
“这又是要去祸害哪个呢？”殷爽今天心情不错，看到整装待发的甘净，开玩笑地问了句。
“区委记相中你老婆了，让你送过去，你送吗？”甘净看着殷爽的眼睛问。
“有好处吗？有好处就送！”殷爽大大咧咧地回答。
甘净生气了，抬起脚狠狠地踩了殷爽一脚。
“哎呦呦，你干啥？”殷爽坐在换鞋凳上，抱起脚质问道。
“这是对你忘恩负义的奖励！”甘净说着，又要踩另外一只脚。
“我说大姐，我哪里得罪你了，还要赶尽杀绝？”殷爽收起脚，不敢落地，“你替我出气，不是对我服务好的奖励吗？”
甘净不吱声，目光犀利地看着殷爽。
殷爽举起手，求饶道：“算了，不逗你了，咱们说正经的，你帮了我，我也不能见你羊入虎口，我也帮帮你。”
说着，殷爽从鞋柜下摸出一部手机递到甘净手里。
“什么？”
“这是高攀风遗失的手机，复制版，原版我收藏了，你看看里边的内容，我觉得你可以换个模式跟他交流。”殷爽说完，嘴损的毛病又犯了，补充了一句，“你要想满足高攀风，你也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甘净伸出手，佯装要打，殷爽蜷缩成一团。
高攀风等不及了，又打来电话催促，甘净匆匆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