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学忠放下电话，骄傲地看了周小松一眼，背着手，昂首阔步走进办公室，在进门那一刻，贾学忠弯下腰，微笑地看着马启友，快步走过去。
职场中，有的人面对上级的时候是一只舔狗，极尽阿谀奉承，但是面对下属的时候就变成凶神恶煞的狼，耀武扬威，面对同等级的时候又变成了鬼，满嘴鬼话。
“马市长——”
“坐！”马启友从贾学忠的神情上推断，那个事儿应该处理的差不多了。
贾学忠没敢坐下，塌着腰，站在办公桌前。这一点，他还是能认清楚自己的，就凭自己的职位，根本无法坐上这把椅子。马市长安排自己的事虽然办好了，但是绝不能有半点邀功的情绪，他必须把恭敬演到位，只有这样，才能让马启友心里安稳些。
贾学忠的态度得到了马启友的认可，他觉得贾学忠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心里对他稍微有了些好感。
“喝茶吗？”马启友问了一句，但是身体依然靠在椅背上。
“不喝，不喝，您别忙！”贾学忠连忙挥手，“我汇报工作马上回去，您忙，不能耽误太久。”
马启友点点头，稍微正坐。
贾学忠开始了汇报，三言两语铺垫了一点困难后，说出了结果。
“案件顺利移交到长茗区，可是，卷宗在转运途中丢失了，不过，我对当事人已经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马启友一听案宗丢了，丢了好啊，他心里甚是喜悦，只是，兴奋的心情并未表现出来，表情依然如初，看不出半点波澜。
“嗯，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应该严厉批评，必要时要写份检讨！”
“对，我回去就安排！”
“嗯，检讨要存档！”马启友又强调了一下。
贾学忠有点后悔，真不应该说案宗丢失的事，现在把底牌露出来了，万一出了事，自己就摘不清楚了，不过，转而一想，局里有那么多临时工，让他们出个人顶个包，只要条件谈好，他们不敢说什么。
“嗯，放心，已经做好了。殷爽和——”贾学忠不知道怎么称呼何承欢，叫嫂子和直呼其名都不合适，贾学忠想了想，用了个模糊的说法，“殷爽和那谁，都不打算追究此事了。”
贾学忠觉得马启友会当面表扬自己，但是结果还是失望了。马启友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贾学忠想问问接下来的指示，刚准备开口，马电话响了，马启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
“嗯，知道了，弄回来看好了，好，就这，我还有事！”
马启友挂了电话，说：“学忠，马上人大会召开，区里的稳定得多操点心，要和信访办的同志都结合一下，把那些喜欢乱窜的人拦在我们市域内！”
“嗯，高记也安排了，我回去再加强一下。”
“大寺庄的刘东明刚去省里了，才被弄回来，我不希望再出现下一次！先让殷爽施展施展，不行你们再实行那个计划！”
“嗯！”
职场就是一个棋盘，领导是棋手，下属是棋子。棋手运筹帷幄，纵览全局，舍谁保谁，全凭棋手调度。
刘东明回来了，确切地说是被绑回来了，脚踝上扎了十几个“易拉得”，胳膊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一分辨不出来颜色的袜子。刘东明显然挣扎了很久，“易拉得”附近的皮肤溃烂，血迹将白色的塑料染红。
车子开到他家门口，几个人提着刘东明的四肢从车上扔进院内。
刘羽升跑过来，看着浑身伤痕的父亲，眼泪扑簌簌落下来，他抱着刘东明，痛苦地喊：“爹，你——”
刘东明把头埋在儿子怀里，呜呜地哭出来。刘东明一辈子要强，从小教育儿女要坚强，眼泪是懦弱的表现，可是，现在也落泪了。
这一段时间，很多事超出了他的预期，先是房子被强拆，一家人无家可归，紧接着，拆迁公司非要挖他们的祖坟，而且不给补偿，说的是随后找地方，可是，村子的地卖完了，哪里还有地方呢？刘东明不服气，找上级反映情况，可是，推过来，推过去，把刘东明推到了省里。
“爹，你在家，我去！我就不信了，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刘羽升愤愤地说。
“算了，算了，经过这一闹，我算是明白了，咱们斗不过人家。”刘东明说着，老泪纵横。
“不，我不信这个邪！”
殷爽来了，他接到马启友的指示，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殷爽知道，现在，他和刘东明的命运紧紧拴在一起，他一旦炸了，自己便粉身碎骨。马启友给他下的命令是五天内不出事，只要是开万人大会，他就解脱了。五天，一百二十个小时，说长不长，他没有限制人身自由的权利，这就显得很长了。怎么确保不出事呢？殷爽来的时候翻阅了刘东明一家人的材料，他发现刘羽和他女朋友正准备谈婚论嫁，如果他把这件事促成了，至少一周时间内，他们忙的不可开交，哪里顾得出去乱窜呢。
刘羽升走过来问：“
你找谁？”
“我，殷爽。”
刘羽升警觉挡在门口，质问道：“你是派来监视我们的吧？”
“是，但是我不愿意来！”殷爽如实回答。
刘羽升愣了一下，很显然，他没想到殷爽如此坦诚。不过，坦诚也没用，问题解决不了。“砰”的一声，刘羽升关上大门。
殷爽站在门外，他隔着门缝喊：“你听说过动物园咬伤人的事儿吗？”
刘羽升没有理会殷爽的喊声，扶着父亲向堂屋走去。这几天，以各种理由监视他们的人多了去了。
“我就是被老虎咬伤的那个人的儿子！”殷爽继续喊道，他想通过自身遭遇，引得他们的同情，然后再说服他们先把结婚大事办了。
刘羽升怔住了，他和父亲交换了一下眼神，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你父亲叫什么？”
“殷正茂。”
刘羽升让出一个空隙，说了声：“进来吧。”
进展远远高于预期，殷爽感到大喜过望。他以为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刘东明，等进了屋才发现，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