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上还留存着燕殊手掌的余温,燕殊眼眸漆黑,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他喉结上下滚动,把这酒当白水般仰头一饮而尽。
赵明月谨记着干喝酒容易难受的事实,在席间主要还是吃菜,时不时呷一口酒。
赵明月羊脂玉般白皙的脸渐渐爬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她欣赏着窗外的垂丝海棠,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都舍不得撇开视线。
一阵冷风从垂丝海棠枝叶的缝隙朝里面吹来,带进了不少还很鲜艳的花瓣,赵明月经风一吹脑子清醒很多。
她作势起身,要去关了窗户,以免着凉了,赵明月感到衣角有一股阻力。
赵明月定睛一看,居然是燕殊,他眼眸怔松涣散,面上仍然白白净净的,看不出来醉没醉。
赵明月将他的手轻轻掰开,燕殊的手蜷着被她握住,赵明月伸手去触碰燕殊的额头,滚烫得直刺她的手心。
“阿殊?”赵明月提高了声音企图去叫醒燕殊。
燕殊呼吸很轻,带着一丝酒气,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到胃里都在灼烧着,脑子昏昏沉沉的,像塞了团湿透的棉絮。
模模糊糊间,他听到了姐姐在喊自己,燕殊急急地应了一声,他担忧自己要是不回应下一刻姐姐就抛下自己走了。
确实是醉了……
赵明月扶着燕殊,这人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吗,竟然默不作声地醉成了这样。
她冷静地说道:“阿殊,你醉了。我去叫你山庄里的丫鬟们。”
燕殊眼尾泛红,他即便醉酒了姿态也不难看,他坐正了,湿漉漉的眼眸藏着说不出的委屈。
“姐姐都不在意我……”
赵明月眨了眨眼,茫然道:“什么时候不在意你了?”
“姐姐独自去救火救人的时候不在意,独自闯青楼时不在意,总撇下我去找什么星儿,去查案子时也不在意……”
少年声音喑哑,明显压抑到了极致,但话语却条理清晰,应该是在心底排练过许多遍了。
赵明月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正要回答,她听见了燕殊梦呓似的发问,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掌捏着紧了一瞬。
他说,姐姐你在意我吗?
他说,明月你会爱我吗?
他说,你会吗……
赵明月脑中嗡鸣着听不清燕殊的轻语,他像期待人们把自己领回去的小犬一般微微蜷缩着膝盖,少年眼眸中含着潋滟的水色,不安地攥着拳头。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燕殊,没成想与燕殊的距离太近了,她的鼻尖与燕殊微微错开相抵。
她能清晰地看到燕殊眼里的情意,浓烈地几乎要化为实质,网住她。
再想想燕殊之前的种种举措,她怎么脑子不清醒地认为燕殊只想当她弟弟。
空气中生出点点暧昧。
赵明月抿紧浅色的唇瓣,她反应极快地按着燕殊的肩膀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
“燕殊你喝醉了,别乱说了,我去给你叫丫鬟来。”
赵明月惊愕的目光像是一道利刃,深深刺进燕殊的心,但燕殊不知怎么的有了危机感,就算是会刺伤自己,他也不想明月离去。
燕殊再次拉住了赵明月的衣角,他嘴唇颤抖着,脸色惨白与病入膏肓的病人相似。
赵明月这次费了好大的力气一根根掰开了燕殊的手指,少年就像是一件姝丽而易碎的瓷器。
泪水便是瓷器上一道道裂痕,划过他白璧无瑕的脸侧,燕殊感到眼前雾气蒙蒙的,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赵明月逃跑似地离开了,她喊了到外间丫鬟们进去服侍,她惊惶失措地再看了眼燕殊。
少年的唇瓣被自己咬得血迹斑斑,垂着眼眸,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喘,周围安静得很。
他没有看任何人,最后竟怔怔地笑了一声。
赵明月是乘了山庄的马车回到自己的宅邸的,她推脱不下,在马车上都忍不住想燕殊若是赶了上来怎么办。
星儿得了侍卫的通知,正放心地在房中抄,她最近常到外面支摊为别人抄、念信,生意算不上特别好,但也能补贴家用。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星儿听到门外有动静,把毛笔搁置在笔架上才迎了出来,不料看到了脸上失魂落魄的赵明月。
星儿的呼唤将赵明月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作势搓了搓自己的肩膀笑道:“没事,只是天气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