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女子正式的神情,寻找哪怕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半晌过后,燕殊脸上绽开了欢欣到极致的笑容,像是枝头灼灼其华的桃花。
“姐姐若是不嫌弃我一直跟着你就好了,我怕生。”
少年笑意盈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这时,他才松开了自己被攥得皱巴巴的衣袖,指尖渐渐泛起了一片艳红。
赵明月走出衙门时谢绝了少年的相送,她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她没换下官服,平日里短短的一条街道突然涌现不少百姓朝她问好,她一面点头示意一面继续走着,比之前走得慢了许多。
刺眼的阳光被路边的柳枝条切得稀碎,斑驳的光影照着赵明月的侧脸上,像是给脸颊染上了红晕。
没走几步,赵明月便看到了一名女子提着装了菜的挎篮等在街口。
这正是星儿,她急切地向外张望着寻找赵明月的身影。
看到走过来的赵明月,星儿眼睛一亮。她拍拍身上的灰尘跑到赵明月身边,小声地说道:“娘子,有个怪人在我们院子外迟迟不走。是不是有坏人要报复您?”
赵明月感到好笑地摇摇头,她跟随星儿走到了她所说的地点旁。
这里果然有一个怪人,他白袍窄袖,乌黑的发披在背后,他蹲在赵明月院子外的墙边,眼神认真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位公子,您是丢什么东西了吗?”
他一脸茫然地抬头,他的长相与赵明月想象中的极为不同,他长相极其姝艳,甚至有些女相,不管笑与不笑,他脸上都自带着些狠毒。
此时他整张脸浸在阴影中,更像是在酒中浸泡至腐烂的鸩羽,艳丽颓靡。
男子一双狐狸眼眼尾狭长,微微上翘,左眼下有颗淡淡的痣,平添一丝妖异。他的眼眸颜色极浅,像是琥珀化在眼瞳中微微漾开。
意识到自己的不知礼数后他连忙站起身行了个生疏的礼。
“是在下唐突了,在下是名画师,一时看这白墙黄花看入了迷。”
这位画师本人的性格与长相似乎极为不搭,他的话语带着江南吴侬软语的口音,尾音绕着弯旋似的。
说着,男子为了证明自己所说,还侧身让她们去看。
落霞满天,暮云四合。
墙角伸出了几朵金色的花蕾,与阳光的颜色刚好相衬。
赵明月能认出这灿若星辰的花是蒲公英,男子又展开了他抱着的许多画,笔墨未干,画的都是这白墙黄花,寥寥几笔将蒲公英的花完美地勾勒出来。
赵明月将画还给男子,这位公子气质不凡,所穿衣物昂贵,总之不可能只是个画师。
赵明月思考了一会儿后询问着画师的名字,他也不费脑子遮掩。
“叫我阿秾便好,初到潭县,一时兴奋了些,”阿秾眼眸弯成了新月,他笑时也像是漠然的一尊神像,他补充道,“秾是夭桃秾李的秾。”
这下赵明月更加确定了,阿秾画师大概是位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只是不知他离家有没有通知家里人。
阿秾又分了一张蒲公英的画塞在她手上,他扭捏道:“县令大人,您喜欢的话送您。”
他看到赵明月穿着的官服,小心翼翼道。
阿秾双臂抱着散乱的宣纸,一些未干的墨迹压上他的侧腕,他略带窘迫地向赵明月笑了笑。
分了画给赵明月后,他自己似乎也轻松些,微弯的脊背挺直起来。
赵明月没有再与阿秾寒暄,考虑到阿秾初来乍到,她给这位画师指了几处价格实惠的旅馆。
阿秾被猜到心事一般脸色涨红,他一个劲地朝她道谢,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差点垂到了地上,阿秾又着急忙慌地伸出手去捞自己的发丝。
怎么说呢,比现在的燕殊更符合原里燕殊废物美人的人设。
阿秾随意地卷了卷宣纸后便与她们告别。
剪雪层层腻叶盘,月光无色但增寒。
他应该带山茶花来的,须是纯白的山茶花。
阿秾神色遗憾地想着,他眼瞳潋滟,泄露出一些隐秘的狠毒。
山茶花会完整地,迅速地投向地面,折损了整个花朵的枝叶孤零零地刺向天空,了断这次春意。
他已经想到了女子苍白无力的脸在水面中会灰败得如同坠入水中的银月,她死前指尖颤动都显得无比轻盈。
很好入画啊,明月。
阿秾不后悔听从皇帝的命令来到潭县了,他突如其来地想饲养这朵花,在她落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