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燕樾身边的老太监甩了甩拂尘,尖声叫道。
明月整理了一下官服,跟着众官员有序地走出大殿,几位同僚和她一起走着,他们在半路分道扬镳。
“……姐姐。”燕殊的声音仿佛模糊在雨声里,他身着玄服撑着伞,那黑色仿佛是宣纸上拖拽出的一抹带着水汽的墨黑。
他似乎是特地在这里等她的,少年抿唇,绽放出一抹笑意:“姐姐今日有空来侯府吗?我府里进了许多蕃国的奇珍。”
他垂眸看向明月乌润的发,她眼眸之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明月想了想自己今日成堆的事务,慢半拍地回着:“难说,那些奇珍过些日子再看也不迟的啊,阿殊。”
燕殊面容柔顺地称是,默不作声地与明月同行想送她去刑部。
明月与燕殊的府邸离得不近,刑部又忙得让明月恨不得把自己拆成两半用,他们这几日见面的机会倒是少了许多
银星终于赶来了。
刑部侍郎的府邸里一些侍女仆从这些日子散漫惯了,好在银星一来她便雷厉风行地上任府邸管家帮明月管人。
明月也终于可以放心地在刑部查案,刑部的建筑落了雨,在远处看灰扑扑的。
一直送女子到了刑部大门处,燕殊迟迟未走。
他讨厌自己的生辰,连燕樾要贺他的生辰他都否了。今日就想着与明月在一起待一会儿,并不说自己生辰的事。
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发抖,尾音颤巍巍的。他又问了一遍:“明月,今日能不能来我府邸?”
明月撑伞略带讶异地回望,燕殊注意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黛青色,她这几日已经很累了吧。
“无事,”燕殊周身的气压明明低得可怕,大伞遮住了他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过几日来也行的,是我心急了。”
侯府内,永安侯面色阴沉,忽然就将案上的碗盏扫落一地,瓷片被砸个粉碎,侍从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
符正奇怪地喊着:“仲清?”
“怎么还不进去,等你很久了。”符正看着站着的明月催促着。
燕殊已经走远,看着少年失落的背影,明月心头微微刺痛了一瞬。
……哦,对了,阿殊的生辰!
明月恍然察觉,她恼怒地拍拍自己的脑门。这几日她常熬夜为燕殊做生辰礼呢,偏偏这时候忘了。
“老师,咱们进去吧。”
既然燕殊已经走远,她不如加紧处理完公务再去寻他。
天色慢慢沉了下来,雨势仍然在持续,明月正听着符正滔滔不绝对尸体的讲解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天色。
符正看出明月的心不在焉,他面色严肃地问着:“怎么了仲清,你还有事情吗?”
明月顺着话头解释,她的语气夹杂着急切与歉意:“家中有小孩过生辰,老师能否通融一下。”
“还不快去,为师家中也有孩童,既然是一年一度的生辰便不要错过了。”符正说完立马唤仵作们将尸体搬回冰室去,一副赶着回家的样子。
明月洗了手便匆忙上了马车,她还得回府邸去取自己为燕殊做的生辰礼,沉甸甸的岫玉剑穗被银星交至她手中。
明月嘱咐着银星自己今日可能不回来了,说完便朝门口停着的马车小跑过去。
银星讷讷地应了声,心里止不住地猜测向来沉稳的小娘子今日怎么回事。
大雨倾盆,一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护着手里的东西,雪白的面孔蒙了层水汽,像是仙人无意间才从指尖滤出的一粒青绿。
侯府内安静极了,侍女们等在永安侯房外都不敢进去,他们见到刑部侍郎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救世主一般,忙给她让了道。
卧房内一片狼藉,少年坐在一片碎瓷之中,眸光黯淡,酒气冲天,他蜷缩着像是只无家可归的野犬。
“燕殊。”
一声很冷很轻的声音呼唤着他,直直地拽回了他的心神,防止他往无边的炼狱继续堕落。
“今日是你生辰吗?”明月与抬眼的少年对视,他狠狠地怔在了原地。
“我身上……酒气重,你不喜的……”
这字句像是从他喉间硬生生挤出来的,混合着难以下咽的血泪。
他明明如此想要明月靠近,明月真的从天上走下来了,他又卑微地觉得自己配不上。
女子又靠近了一步,她执着地把手伸了出来,大有不把燕殊从碎瓷堆了救出来,她便进去的架势。
“小心地上,把手给我。”
燕殊迟钝地举起手,但在与明月手掌相交的瞬间,那柔软的触感令他便再也放不开。
两人的手刚相触时全然是冰凉的,顺着他们越握越紧的姿势,顺着掌心亲密想接的纹路,温度终于交融在一起。
明月注意着燕殊脚下,她轻轻一拽,终于将燕殊解救了出来。
“生辰快乐啊,阿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