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一会儿,丫鬟便回来了,不同的是,她脸上的焦急之色怎么也掩藏不住。
赵明月放下茶杯,疑惑地问道:“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见那丫鬟犹豫不决,最后一咬牙说了出来:“那些杂役说是宫中的太医来了,检查过王爷的伤势后说特别严重,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
“可是王爷的卧房离这极近,他们若是真的听到了……”丫鬟赶紧止住了自己的话头。
这毕竟是为了自己受伤的,赵明月心神不宁地想着。
她开口询问道:“姑娘,我可以去看看王爷吗?不行的话也没事。”
丫鬟容颜舒展,她惊喜得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王爷肯定盼着您去呢,赵姑娘,我扶着您过去。”
燕殊的卧房离她真的很近,她这个腿不方便行动的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燕殊卧房紧闭,里面传来太医的说话声:“王爷,您又在闹什么?您伤口都包扎好了,根本没中毒啊。
恕老朽医术不精,莫不是什么奇毒?”
太医无奈地看着半躺在床榻上的永安候,他绷着脸,唇色苍白,像是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事实上,就算借自己十个胆子自己也不敢这么对王爷说,这番话全是王爷命令他说的。
一旁的侍从低声朝燕殊报告了什么,燕殊脸上突然多了笑意,整个人都有了生气。
他看向紧闭的房门,轻声道:“章太医,你可以去为隔壁房的赵姑娘治疗了。”
章太医得了令,朝燕殊行礼后转身走向房门。
赵明月站在门外,听到太医说燕殊没中毒后心里闪过疑虑,她没料到太医这么快就要走出来了。
赵明月急忙扯着丫鬟要走,刚刚还手脚伶俐的丫鬟纹丝不动,茫然地与赵明月对视。
“这……这这,你可把老朽吓了一跳。”
章太医差点连自己的医箱都拿不稳,他惊魂不定地抚着自己的胸口。
“是赵姑娘吗?小翠,将赵姑娘扶进来吧,章太医刚好在这为赵姑娘查看。”
卧房内传来燕殊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虚弱。赵明月与章太医大眼瞪小眼,最后她尴尬抱歉地笑笑了一下。
因为要检查脚踝,燕殊吩咐仆人拿了块屏风过来,挡去其他人的视线也包括他自己的。
赵明月将受伤的脚踝露出,脚踝微微肿起。
青紫交加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不过幸好不严重。
太医给赵明月开了几副膏药再给她手上包扎好便告退了。
不知何时,卧房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屋内有淡淡的熏香。
“赵姑娘来这里,是……担心我吗?”
燕殊不确定地问道,隔着屏风她也能想象燕殊略带希冀的神情。
赵明月点头,发现燕殊看不到后道:“我是有些担心王爷的伤势。
但章太医怎么说您没有中毒,是不是判断错了,需要再找个太医吗?”
燕殊眼睫上下扫了扫,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不,章太医没说错。我也愿意告诉赵姑娘,可是……
能移开屏风吗?我隔着屏风和赵姑娘说话,心里总是不安。”
赵明月没思考多久,便推开了屏风。
燕殊正半躺在床榻上,腰下垫了软枕。
他披着墨黑的长发,肤色白得晃眼,周身气质孤单冷清,像是只负伤倒在雪地的病鹤。
燕殊嗓音干涩,他不与赵明月对视,低头道:“我母妃梅妃孤傲,不喜父皇,生了我之后也连带着不喜我。
但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父皇发现,只要我受了伤,母妃就会赶来看我。
他每每借着我受伤的借口让母妃来看我,我的身子骨被他刻意下过许多药,就这么被毁坏了。
我那时,最期待母妃来看我,她来看我的时候父亲就不对我下药了。
母妃死后,父皇痴迷于修仙长生,他说我已经试过许多药了,试长生的药丸也没什么。
到现在,我的身体不怕大部分的毒了,但我还是害怕,受了伤就找太医来看一遍又一遍。”
赵明月并不知道燕殊还有这样的过往,她眼眶微酸,给讲了许久的燕殊倒了杯茶水。
燕殊对赵明月递来的任何东西都不会拒绝,他一口气喝完了茶水,还朝赵明月讨好地笑笑,仿佛在说你看,我都喝干净了。
“我……还能叫你姐姐吗?”少年攥着被褥,清瘦的手上青筋凸起得明显,声音止不住哽咽。
赵明月非常小声地答了句“可以”,之后她瞥了眼仍然惴惴不安的少年,声音大了起来:“阿殊,可以的。”
燕殊肩膀颤抖,似乎是在啜泣,赵明月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安慰他。
在赵明月看不见的地方,燕殊眸子阴沉,上挑的眼尾还挂着泪,却弯成好看的弧度。
他唇角带笑,这戏终于演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