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女不孝女这哪里是什么不孝女,分明是大大的孝女才对。”人群中有人向着曾素秋默默行礼。
“以子告父,就是大不孝!”亦有人仿佛被告的是自己一般,对着里头身形单薄的女子怒目而视,“什么母亲孕育了她,没他爹她能出生吗?”
“就是,人曾郎中好歹养她这么大呢”
“呸!听听你们说得是人话吗?!”一个身材壮硕的婶子撸起了袖子,一手叉腰,“没听到人家小姑娘刚才说自己是姨母养大的,你们男人啊,提个裤子罢了,真生孩子养孩子,还不都得咱们女人来。”
“就是就是,个个在家里把自己当大爷一样等着人伺候,孩子哭了饿了也不晓得管一管,哆嗦一下就能得个当爹的名头,算是你们占了大便宜了!”大盛民风开放,尤其京都中下层的妇女,多得是出门行商,给人帮工的。
出门见的人,遇的事多了,性子也愈发朗阔泼辣,那些要体面,要规矩的贵族妇女反而做不出到人堆里围观审案的事儿,因而在场的好几个女人联合起来,把先前出声的男人们一顿数落,叫那几人臊着一张脸灰溜溜地逃了。
杖刑通常来说都是“去衣受杖”,得脱了衣服再打,除去让受刑者吃皮肉之苦外,更有要凌辱那人的一层意思在里头。
曾素秋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是女子,是一个年纪轻轻未曾嫁人的女子,受到如此刑罚,几乎已经是将整张脸皮都揭下来丢在地上,任人踩踏了。
“秋秋,不如我来吧,不就是打屁股嘛,我没脸没皮惯了,九岁还被我妈这样揍呢。”付轻素试图代替她眼中“纯古人”的曾素秋熬过这一段。
但曾素秋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她:“这是我母亲的仇,我要亲自报才行,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从你身上学到了我或许这一辈子也不敢去想的那些事情,我若我熬不过去,还得再劳烦你继续帮我呢。”
“秋秋”付轻素担心又焦急,但是这具身体的主导权曾素秋占据的更多,若是对方不同意,她是没法直接“夺权”的,只能焦心不已地叨叨几句,然后猛地想起来:“药啊!快吃药秋秋!!!既然是那位皇后娘娘给的,一定是好东西的吧!”
她们俩人都太紧张,一时间竟然都把这药给忘记了。
曾素秋借着擦眼泪的动作,以及袖子的遮掩,取出了药丸服下。
这药一下肚,曾素秋便感觉自己好似又有了些信心。
行刑的衙差取来长椅和木棍,胡大人捻着胡子站在长椅前,向周围看了一圈:“曾姑娘为母伸冤,乃是大孝之行,何必再使其受辱呢,就穿着衣裳行刑吧。”
他说这话就像是说我今早吃了两个鸡蛋一样简单自然,而后又对着行刑的两个衙差交代:“仔细些打,不得出了差错。”
他话音落下时,人群里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
曾素秋与付轻素皆是一愣,前者感激叩首,后者在她脑子里开心地打滚:“这是个好人啊!秋秋!别那么悲观!咱们以后还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呢!”
“嗯。”曾素秋趴上长椅,咬紧了牙关。
户部郎中曾某人之女,状告他这个亲爹谋害妻子、岳父之事,很快就传了开来。
理政殿中。
一个小宦官悄悄对李宗禀告了此事,李宗皱皱眉,躬身上前:“启禀陛下,娘娘,曾府失踪的大女儿和那妾室都叫找着了。”
“哦?”谢珝真明知故问地道,“她们现在何处?”
“回娘娘话,她们现如今,就在京兆府中。”
李宗回答罢了,又将曾素秋是如何一身孝服,敲响鸣冤鼓状告生父,又如何受了百下杖刑,哪怕鲜血淋漓气若游丝,也依旧强撑清明地奉上人证物证的情形,言简意赅地描述了出来。
“好一个藏污纳垢的曾郎中府!”谢珝真猛地拍了下桌子。
距离帝后最近的朝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吓得身子一抖,连忙道:“娘娘息怒。”
谢珝真深吸一口气:“方才本宫看了曾府中人的供述,还担心曾小姐也叫这家子害了去,现在看来,曾小姐也是个聪明机灵的,而且也颇具胆识,对起生母也是一片孝心啊。”
虽然很怀疑这曾小姐状告生父的戏码也是爱妻弄出来的,皇帝却已经习惯了给谢珝真打配合,立时便点头道:“如此孝女,遣个御医去为其诊治伤情吧。”
“陛下仁善,得此明君,分明就是天下人的幸事,偏偏就有这么些个蛀虫害物罢了,本宫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这一家子呵!”谢珝真捧了皇帝一句,又装作被气狠了的模样,给他一个贴心的机会。
皇帝果然温柔小意起来,轻声哄了几句后,便又听见一声扑通,原是终于收拾好自己情绪的阮湘娥跪在了地上,此刻的她双目通红,面带哀求之色:“陛下,娘娘,曾小姐乃是臣女的亲表姐,还望陛下娘娘准许臣女准许臣与御医一并出宫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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