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条被车子轧平的泥土路,路的两边青草茵茵。头顶的树高高地挡住光照,留下一地细碎地金黄。
自己的海拔是不是有点低?薛凝霜恍恍惚惚,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想。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前方隐约可见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他们穿得朴素,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唱着歌,清脆地童音让人惊慌。
这是做梦吧?!还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薛凝霜摊开手掌,视线里是一只白嫩地小肉手,短短露出藕节一样的小臂。这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手,粉粉嫩嫩可可爱爱。
怎么回事?
“姐姐,怎么不走了?”前方有人询问。
薛凝霜抬头去看,却被吓得摔倒在地上。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姑娘是个光头,她幼稚的笑脸熟悉又陌生。
“姐姐!”俩孩子飞快奔到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还学着大人的样子,拍拍她掌心里的泥土和草屑,连屁股后面都要拍干净。
感受到来自两孩子掌心的温度,薛凝霜知道她没有做梦。面前的两孩子,正是她的弟弟妹妹。只是,他们这么小,比他们大两岁的自己能有多大?
不知所措地她,被俩孩子一左一右带着往前走。左边的男孩是弟弟薛凝霖,他是叔叔家的孩子,独生子;右边的“小和尚”是妹妹薛凝露……
说起“小和尚”,薛凝露小时候的头发稀黄,父母想着她是女孩子长大了要没头发多难看呀。听人说,小时候留光头能让头发越长越密,于是,这个“小和尚”样的发型,薛凝露顶到了小学二年级!
记忆中的妹妹出现在现实里,还这么小一点点!而在她的记忆里,薛凝露是去世了的。
如果不是小霖子在她前世落水前一直活得好好的,她一定以为这俩个弟妹是来带她走黄泉路的。
再看这条路,也是熟悉又陌生。
这是当年村民去地里劳作的乡间土路,如今草色青青互相掩映,但有白色的两条痕迹寸草不生,那是轮胎轧出的痕迹。
沿着这条路走上一百五十米,便能看到一片挨着沟渠的桑树林,越过桑树林就能看到千亩麦田。
如此生机勃勃的良田,谁能想到二十多年后会是汪洋一片。
来不及沉浸在回忆里,三人已经来到了桑树林边。靠近沟渠的一面,如花木一样长得全是细嫩枝桠。碧绿椭圆的树叶沿着枝桠生长,树叶间,青的、红的、紫的桑葚挂满枝头,生机勃勃让人垂涎。
桑树原木长成细嫩模样是有原因的,虽然过去二十多年,薛凝霜却还记得。
当然,种桑树是为养蚕制茧,至于养到什么规模她不清楚。反正从她记事起,家乡就已经开始种小麦、大豆、玉米、棉花这些农作物了。
桑树林的规模在她记忆里逐年递减,到她上学的时候,老师发的蚕子都找不到桑叶吃了,而这些长在沟渠边上的桑树最后都只剩个烧黑的树墩,被后来的铲车一个个铲掉了。
言归正传,这里的桑树为什么没有粗大枝干只剩细嫩呢?大概原因是,它们长到一定的粗细就要在适当的日子被砍制成木叉。
木叉是用来挑秸秆的,在没有联合收割机,没有粉碎机的年代里,它是最重要的农具之一。
农忙时木叉非常好卖,薛凝霜曾亲眼见过木叉如何制成的。
首选,桑树上两股树杈或三股树杈的树干,等它长到差不多手腕粗细,就将其砍成长短合适的手把,然后泡进水里,浸泡几日后扒掉树皮,用特质的土坯熏炉熏干,一边熏一边压弯树杈。
等压出平衡的两股或三股叉后,再用磨石、砂纸抛光或者说打磨光滑就可以用了……这东西能把地里割好的麦秸秆、豆秸秆挑上车,拉回到离家很近的打麦场,等脱了粒就可以晒干挑成堆搭成垛,然后烧火做饭!
总之,在没有收割机的年代,这样的自制工具方便了所有田地里劳作的农民,也是他们靠自己的双手还有智慧手工做成的。
因为制作木叉的过程很简单,又确实好卖,薛凝霜曾一度想让自己父亲也做这个活。但那时她人小,压根没什么人在意她的话。总之,自家用得木叉从来都是买的……
来不及再回想许多,俩小豆丁已经在吩咐自己了。
“姐姐,这个树杈上的桑葚多,你压着我来摘。”薛凝霖望着紫红的小果子口水直流。
树枝细嫩,刚好能让一个小孩子捋着枝条压下来,即使在树枝上荡秋千也不会被弹飞出去。
妹妹薛凝露等不及慢吞吞的姐姐,作势要往树上爬,薛凝霜忙把人揪……揪是揪不下来的,自己也是颗小豆丁,肉眼可见比他们仅高出一点点。她把人拉下来想要教训,又想到妹妹以后的结局心生不忍。
她说:“我压着你们俩一起摘,你不要自己来,小心弹飞到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