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谦卑,小声说,知道。
“还有啊,”陈晋突然放低音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指指卧室那边,“她有酗酒的习惯,作息也不太好,你能劝就劝着点,反正不能让她喝出事来,当然也不能惹怒她,对你也没好处,具体尺度你就自己把握吧,懂吗?”
懂,最大程度地让这位大小姐过得舒心,不要让她出事。
交代完陈晋就和做完饭的张姨一起走了,现在只剩下江月和那位还没睡醒的大小姐。
江月和这个房子格格不入,小心地走动,小心地观察。
房子很大,四室两厅,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一间衣帽间还有一间影音室。她原本以为会有一间房的,结果是影音室。她后来也问过时真仪为什么不布置一间房呢?
时真仪是怎么说的来着,“?我又不看。”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相当的坦荡。
时间长了,江月就会知道,影音室也不过是时真仪睡觉的另一个地方。
听到响动,江月转身去看。
这是她第一次见时真仪,她很瘦,刚刚睡醒头发轻飘飘地搭在她的肩上,一点都不显毛躁,乱得很有美感,真丝睡衣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她半睁着眼从卧室走出来,然后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时真仪举起胳膊晃了晃让她随便坐。
江月注意到的只有她的手腕还有她认不出品牌的手链,链状手链随着她的动作,相碰下滑,在刺眼的阳光中,划过她纤弱细腻的手腕,闪着粼粼的光。
她说不出是时真仪的手腕好看还是手链更好看,可能是手腕吧。江月看看自己的手腕,想象着同样的手链戴在她的手上可能就跟几块钱的地摊货一样,她戴不出时真仪的感觉,那种好像碰坏了它就要用全部身家来赔的感觉。
时真仪可能前面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见到她也不见意外,只问了她的名字,江月中规中矩的回答。
“江月?月亮的月?”
“是。”
她在嘴里咂摸着江月的名字,原本平平无奇的两个字也变得生动。
细看时真仪,才发现她长得很美,带些英气的眉眼却不显攻击性,挺翘的鼻梁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她不像伪装谦和的爸爸,也不是不掩凌厉的妈妈,她谁都不像。
她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看不出什么风格,可你若真把她扔到人堆里,你准会一眼就发现她。她出众、独特。
她天生就该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江月想。
江月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她说,没有。江月原本以为今天要在她家里陪她待一天,时真仪却摆摆手,告诉她,“也不用特地陪我,你自己随便吧。”说完也不管江月,自顾自回房间补觉去了。
江月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可能是时真仪家里的地板拖得太过干净了,反光的大理石闪到了她的眼睛,像是被照妖镜照到现出原形,她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这个和她格格不入的地方。
宿舍里吱呀吱呀转动的电风扇,聊胜于无的消暑作用却恰好一点点扫平她心底的燥热。舍友问她,打算哪天回家。她顿了顿,说明天。
她没有跟舍友们讲她的新兼职,她们不知道也行,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相反还有些,难堪。
在大学生里,最流行的兼职莫过于家教和快餐店打工。做大小姐的助理,会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偶像剧里帮着刁蛮大小姐为难小白花女主的狗腿子。当然,她没有说时真仪是刁蛮女配的意思,时真仪天生就该当这个世界里的主角,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好当狗腿子的觉悟。
稍稍缓解了室外带来的热意,江月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行李,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的东西大多都和时真仪的家不太适配,简单地装几件衣服就好。饶是这样,也把江月折腾出一身汗来。
她关上卫生间的门,在镜子前面散开自己的头发,她是长发但她很少会散开头发,因为麻烦,因为她不想费时间去打理收拾它们,她每天出门前都会把头发扎好,只要扎得够紧,一整天都不用为头发费心。
她站在喷头底下,任水流冲过她赤裸的身体,年轻的肌肤没有什么碍眼的瑕疵,本该光彩照人的青春肉体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却偏偏一点点的珍贵都显不出来。是因为这个转身都费劲的狭小破烂的卫生间?还是因为她自己?
她想到了时真仪,想到了那一截细腻的手腕。差在哪里呢?
是谁说青春无价,这个世界分明处处都是明码标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