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穆泰站在高高的城头上,俯瞰城下密密麻麻的明军,心中不禁一阵烦躁。
此时他眼中满是血丝,面容憔悴,浑身疲惫不堪。
整整一天一夜,他都几乎没有合眼,一直在这里指挥守城,本以为就算明军数量再多,但凭后金勇士的武勇,依旧能够守住此城。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明军为了打赢此仗,竟还调来了红衣大炮。
这样一来,他的如意算盘就彻底落空了!
随着红衣大炮不断发射,城垛和城楼被不断击坏、焚毁,甚至滦州南面城墙,都已裂开几道大缝。
再这样下去,此城注定受不住了!
更糟糕的是,他不久前刚刚得到消息,巴都礼前来支援他的兵力,已在野战中被明军一举全歼,因此接下来是死是活,就只能靠他这一支孤军了。
就在此时,副将苏和泰气喘吁吁地赶来。
“额真,北门明军少了很多!”
“什么,北门明军少了很多?”
纳穆泰一怔,可略微思索便已醒悟过来,当即冷笑一声。
“明人在攻城战中,有一计叫‘围城必阙’,说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
不出我所料的话,明军如此做法,定是故意设局诱使我军弃城突围,然后沿途设好伏兵,意在将我等半路歼灭。”
一听这话,苏和泰顿时一脸死灰。
“可是额真,眼下我军将士死伤大半,就连守城箭矢也已所剩不多,再这样守下去,恐怕非但城破不可避免,就连这些军士也无人能活……”
苏和泰这番话,让纳穆泰心情愈发烦躁。
这些情况,他又何尝不知?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他先让手下士兵前往城内,赶着一众百姓走上城头守城,又临时召集城中工匠,连夜打造各种箭矢。
可即便如此,情况还是越来越糟,能撑到现在已是十分不易。
在城头上来回走了几圈,纳穆泰突然顿住身形,转身望向苏和泰。
“既然此城早晚都守不住,那么弃城突围就成了唯一选择。只不过,我们不能按照明军所想,选择从北门突围,否则不等逃出多远,就会被围歼在路上。”
苏和泰心中一喜,当即问道:“那依额真想法,我们该从哪里突围?”
“西门!”纳穆泰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
从这里突围,纳穆泰等虽需绕上一个圈子,才能辗转回到永平,可却是眼下最安全的做法。
“那何时突围?”
“今夜一更时分。”
“额真,那我军受伤将士该如何处置?”
纳穆泰眼中闪过一抹悲凉,但随即就被坚定的眼神所代替。
“事已至此,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了。你先让他们好好歇息一番,等我军突围时,再将他们全部调上城头,由他们继续替我们守城……”
“这……”
苏和泰不禁心中一阵难过,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他也知道,眼下这种选择,已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不过,在弃城之前,我要让滦州城内所有明人百姓,一起为这些将士陪葬!
苏和泰,你去各个甲喇额真那里,将我的意思告诉他们,并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到时随便杀,随便抢,只要能够活着带出去,那就都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喳!”
苏和泰沉声应了一句,然后便匆匆离去了。
……
残酷、血腥的战斗整整持续一天,整个滦州城上下,到处都是双方军士尸体。
到了此时,所有人精神都已麻木,已经变为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每当看到敌人靠近时,立刻毫不犹豫举起手中武器,一脸狰狞地将对方杀死。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后金军士倒下,纳穆泰感到一阵心如刀绞。
眼看天色已近黄昏,他终于恶狠狠地咬着牙,下达了那道血腥的命令。
“杀!”
随着这道命令下达,那些刚从城头上撤下来的后金士兵,一个个睁着血红的眼睛,像野兽一般嚎叫着,手中挥舞着长刀,纵马向着滦州城百姓冲去。
按照纳穆泰的命令,他们并不急着杀死这些百姓,只是不断在四周纵马奔驰,将他们向着城中心赶去。
一时间,滦州城内,到处都是凄厉绝望的哭喊声,惨叫声,令人听后揪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