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刻意压制的结果就是带来一连串更加凶猛的咳嗽，江暮染垂着肿胀难堪的脸，拼命想把咳到嘴边的血咽下去，一张手帕递了过来，“想吐血就吐出来。”
江暮染沉默地接过顾倾城手中的手帕，捂住嘴，一口血沫将手帕浸染。
“现在痛不痛？”
“不——”江暮染抬起头看见顾倾城泛红的眼角，那声“不痛”卡在嘴边，连同她企图用来安慰顾倾城的笑也顿住。
她见过顾倾城性感迷人的样子，见过她阴险算计的样子，刚才也见过了她愤怒狠辣的样子……可她没见过她为人心疼难过的样子。
想到是因为自己，江暮染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拧住的海绵，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令她原本想说顾倾城今天不该进去，更不该动手打薄玉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想了想，如果换做是自己，知道顾倾城在里面挨揍，怕也是忍不了吧？
“痛。”江暮染望着顾倾城的眼睛，说了实话。
痛得要死，不光身体痛，被薄玉用脚踩脸的那种屈辱更痛。
顾倾城只望着她，没有说话。
江暮染不想她这么看着自己，脸肯定肿了，也许肿的像只猪头。总之，这样难看又狼狈的样子她不希望顾倾城注视太久。她垂下脸，说道，“不过你知道的，我恢复很快，这样的皮肉伤睡一觉就会没事。”
顾倾城还是没有说话。长久的沉默令江暮染忽然不知所措起来。
于是没话找话说道，“给苏大年钱的人居然是沈思曼，你说，她对苏白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倾城没有接她的话。江暮染讷讷半晌，自问自答道，“不管她对苏白怎么想，她再这样蠢下去神仙也救不了。”
“你觉得自己比她聪明？”顾倾城开口说话了，语气却极度刻薄逼人，“如果我不进去，你今天是准备被薄玉打死吗？”
江暮染知道她此时在气头上，忙说道，“也不是。其实我也有收获，我感受到了我自己的道心，虽然很微弱，但关键时刻它能出现就说明重新修炼内劲有希望，而一旦我重拾道心，腿便能治好。这样一来，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南珠会是我们的天下，州城的事我也会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到时候，你实现你的野心，我就跟在你后面，每天当你的小白脸。”
“江暮染，你当我三岁小孩吗？”顾倾城看她努力为自己描绘美好蓝图的模样，气道，“你要感受道心只有这一种法子吗？如果只有这一种法子，我可以打你，吴饵可以打你，为什么偏偏找那只疯狗？进去之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把人带上就走。却故意激怒薄玉在里面挨揍，还让印子拉住苏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倾城很愤怒。
这种愤怒叫她现在如同一个快爆炸的火药桶。
她说不清自己在看见江暮染被薄玉踩在脚下那刻的感觉，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虚无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撕了薄玉。
可撕了薄玉之后并没有让她的愤怒减少，反而在坐上车后，看着江暮染惨不忍睹的一张脸，烧得更加猛烈。
她没有坐苏白她们的车，也没有和苏白她们打声招呼后再走，就是不想别人看见江暮染现在这个样子————江暮染自己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尊严，她却在乎她的尊严。
江暮染伸出手勾了勾顾倾城手指，安抚她的情绪，温顺平和说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这个打必须挨，也必须由薄玉来打。”
“我身体的情况你应该清楚，恢复能力远超普通人。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组织要抓我的原因。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所有想抓我的人无疑都看中了这一点。而且，在传言中，我是不是痛感也很低？就像……嗯……像没有痛感的金刚狼？当然，我的恢复能力肯定没
有电影里面金刚狼那么夸张。”
察觉到她要对自己说一个不曾对任何人说出口的秘密，顾倾城桃花眼紧盯住江暮染，严肃道，“可你会痛。”
“是的，我会痛。我不是没有痛感亦或是痛感低，相反，我的痛感比普通人敏感很多倍。就是一小个划口对我来说都是无法忽略的，因为真的很痛。而且一旦受伤，我身体在修复的同时也会变得格外虚弱，所以为了安全，只要受伤，我都不会外出。”
“可是——”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对吧？”江暮染勉强调动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她想用微笑安抚眼前这个担心她的女人。“因为从我知道自己会痛开始，我就在练习怎么假装不痛。”
江暮染疲惫地将头靠在顾倾城肩膀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才觉得身体不那么痛。
然后继续轻声说道，“会痛的，会虚弱的，就是失败品。只有假装是个成功品，阿九——就是当初从杜青云手中救出你你没见过的一个人——她才不会成为试验品。当然，假装自己是个成功品也是现在我手上最重要的筹码，没有之一。”
顾倾城从江暮染的依靠中感觉到了她虚弱，气若游丝的呼吸声犹如天上飘忽不定的云。
“一具缺少痛感，恢复能力惊人的身体，是个宝藏。”江暮染解释道，“想想看，如果一个国家的士兵拥有这样的身体应用于军事上？如果一个医药集团能够从这样一具身体中提炼出人体修复的秘密应用到医药领域？亦或是，只简单地寻找到令人丧失痛感的法子，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也是颠覆性的大事……”
说到这里，江暮染顿了顿，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说道，“可我却是个失败品。”
是的，就算江暮染真的被某股势力抓了。她是个失败品，不管怎么研究，也达不到研究成功品的好结果。相反，还会因此被她误导，从而和成功背道而驰。
顾倾城听懂了。听懂之后，她的表情变得僵硬和哀伤。
失败品也好，成功品也罢。江暮染如今是要借用薄玉的手把这个消息彻底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