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烧,净化一切。”
它们似乎毫不关心火刑柱上绑着的人究竟是谁,也丝毫不介意,烧的火焰照亮一切之后,被净化的东西恰恰是这些阴影自身。
“根据规定,最后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修女高亢的声音平息了四周的喧闹。
“即使你曾经愚蠢地冒犯过光明与神圣的秩序,但只要你肯诚心悔过,洗涤灵魂,通过清苦的苦行来救赎自己的罪过,不再重蹈覆辙,我们就可以仁慈地改判你终身监禁,在牢狱中吃悔恨的面包,喝痛苦的清水,直到你人生的终点。”
“点你的火堆吧,刽子手!”被绑缚在火堆上的人终于答话了,是一个沙哑但激昂的女声:“你以为我会怕死怕到宁可躲到老鼠洞里过日子吗?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视死如归!”
“见证秩序之火的恩典与慈悲吧。”
向导修女将手中的火把丢进了火刑柱脚下的柴堆,就像刚才的问话只是已经预先知道结果的例行公事,于是,那柴堆也如同预先浇过油一般,例行公事地爆起来。
“这是给你特制的柴堆,让你慢慢享受化为灰烬的滋味,你迟早会用各种声音向我求饶,就像你的那些同类一样。”
整个天井骤然明亮,驱散了天井中央的阴影。喊话的向导修女抬起头,像是看向受刑人,也像是看向同在这一边的肖尧。
而肖尧的注意力却被火堆上的受刑人所吸引。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得以看清,那是一个少女,个子不高也不矮,穿着包臀短裙和肉色的连裤袜,脚上踩着一双露趾的高跟凉鞋。
此时,她也倔强地高扬起头,恰好与肖尧四目相对。
“晓梅——!”
“肖尧你冷静点!”“肖尧你干什么?”“不!肖尧这里太高了!”“肖尧——”
肖尧好像听到了身边的人在向自己呼喊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他只能听见一个来自自己内心的声音,声音很简短,只有两个字:“救人。”
所以,在听到周围的那些呼喊之前,他已经一手扶住走廊天井一侧的扶栏,抬腿一跃,跳入了已经烈焰飞腾的天井之中。
下落的过程比想象中的短,仿佛只是翻过学校的花坛。肖尧落地后,发现赵晓梅,火刑柱,刽子手和周围阴影中看客的雀跃全都消失了,自己眼下正置身于一片浓稠的黑暗中。他回过头,却又能看到跟着跑下来的沈婕、郁璐颖和郁波。
几个人重新集合,还没来得及商讨接下来的对策,突然一片灯光自上而下,驱散了阻隔视线的黑暗。
众人这才发觉,自己正置身于学校的礼堂。礼堂一侧的主席台后面的红色幕布上,赫然是四个神采飞扬的大字:毕业典礼。
幕布上方悬挂的横幅上则写着:“累累硕果装满行囊,浓浓师恩铭记心房。”
众人看到此情此景,回想起此行的所见所闻,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看来诸位对自己的毕业典礼并不满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向导修女出现在了前方主席台上的一束灯光下。
“别在那里装神弄鬼了,赵晓梅在哪?宋海建在哪?你究竟是谁?”肖尧拔剑冲向了主席台,其他三人也随即跟上。
然后,在礼堂东南西北四面,同时各落下了一道高不见顶的铁栅,将肖尧四人关进了笼子。
沈婕立即向着修女所在的主席台砸了一个火球,可是烟火散去,拦在双方之间的铁栅却巍然不动。
“妄想用火焰来驱散火焰,不愧是徒有其表的……草包大小姐啊。”修女依然在主席台上发表感言,仿佛就是想要戏耍肖尧众人。
“火焰不行,就尝尝冰吧!”郁璐颖抽出手斧,向着修女甩了过去。可惜,挂着寒风的飞斧在旋转中被铁栅挡了下来,只嵌在上面,留下一片寒霜。
肖尧也用剑来尝试了一下,依然无济于事。
“你们有办法可得尽快想,既然是毕业了,学院也庇护不了你们多久了。”修女一副“我是为你们着想”的样子提醒众人。
而与此同时,铁栅形成的牢笼外面的礼堂外墙开始龟裂、瓦解,像风化的土坯般破碎剥落,众人得以看到礼堂之外的世界。
原来,礼堂悬于一座巨大熔炉的中央,众人脚下就是灼热的铁水,而铁水的水位正由于高处铁水的不断注入而持续升高,顶部则是一组组齿轮绞盘和纵横交错的铁链,一直链接到礼堂远离主席台一端地上的金属转台上,随着整个牢笼的晃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还是老一套!”肖尧和沈婕异口同声,气急败坏地喊道。
“这里是出去的路。”向导修女又拿出了她作为导游的营业语气,一把扯掉了主席台后方的红色幕布,露出一座蜿蜒向上,通向熔炉之外的狭窄钢桥。
这钢桥的桥头立着一块金属碑,上面写着“高考”二字。
郁璐颖观察齿轮铰链和铁链的走向后认为,这个金属转台应该是打开牢笼的关键,但是现在转台上没有推杆,因此无法发力。
向导修女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宋院长说,只有有能力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才有资格离开这座熔炉,寻找新的人生。当然,留下来的也是栋梁之才,他们会和他们的同类融为一体,被反复捶打,被不断淬炼,最终炼成钢筋铁骨,然后被埋葬在混凝土中永不见天日,直到大厦崩塌。”
“那你是打算在这里一直哔哔,然后陪我们一起去当栋梁之才吗?”郁波居然还有闲情嘲讽她。
“当然不,我留下来只是想知道——我的伪装明明万无一失,你是从哪里发现我的破绽的?”修女有恃无恐地踱步到了铁栅外两步的地方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