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伽,备马……罢了,备架平稳的马车。”谢玄思及虞枝绝对不会和他当街纵马,既是为了让她开心,就还是顺着她的心意。
“我不想……”虞枝赶紧摇头。就算她想出宫,也不是和谢玄一起。
她奋力想要抽手,却被谢玄越握越紧。
他就坦然且平静地看着她挣扎不休,仿佛在看一只闹不出他手掌心的猫儿。虞枝被他看得心生羞愤,扭过头去,恰好见效率惊人的胡伽竟然真引来一架马车停在凤宁宫前的甬道里。
也不知他哪找来的。
虞枝气极,咬牙道:“不许你和我坐一辆车!”说完,趁着谢玄松手想扶她上车的间隙独自踩了马凳钻进了车里。
滑腻柔荑抽离的瞬间,与粗粝温暖的掌心短暂摩擦。谢玄手落了空,他静静地维持了一会伸手的动作,仿佛自己手掌中还紧握着虞枝冰凉的肌肤。
“遵命。”谢玄尾调上扬,慢悠悠收回手掌,慵懒又纵容。
他不知抽哪门子疯,又与虞枝玩起了人臣与皇后的尊卑戏码,叫虞枝在车里气红了脸。每当此时,虞枝心里就跟扎了根尖锐的刺一样,每呼吸一下都觉得疼痛。
不仅是因为谢玄败坏了人伦天理,也因为谢玄的戏谑语气。
曾经她那么高高在上,决绝而又自负地抛弃了谢玄,甚至在重逢的夜晚,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同他问话。而如今局势逆转,她从神仙塔跌落进贼子窝,不复之前的从容淡定。
还记得那时她看着谢玄远去的背影既心疼又欣慰。心疼他为国征战伤痕无数,欣慰自己和他都走上了对各自来说最适合的道路。她那时以为这就是正确且唯一的路。偏偏谢玄不认命不信天,非要搅动风云。
“娘娘坐稳了。”谢玄声音从车外传来。
竟是由他亲自驾车。
羽鸾卫不敢放松,派出了身手最好的扮成小厮跟在马车两侧,其余的十几个人装成和谢玄不认识的模样,各自散落在马车四周静观其变。
待到马车驶出宫门,渐渐有中气十足的叫卖吆喝、笑语欢声传过来,虞枝绞紧手中的帕子,内心有些不安。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皇宫,童年记忆中的长街早已经变得模糊,成了矗立在记忆汪洋中隔着水雾的仙岛,只可远观不可近觑。
“娘娘。”谢玄声音低沉,还带着些玩味的笑意,“在宫里还说得津津有味,怎么一出宫就噤了声呢?”他压低声音,可语调分明是调笑的。
装扮成仆人的胡伽暗自笑了笑,心道还是第一次看见谢玄如此温柔的眉眼和语气。也放下了心里的担忧,指着前面热闹的一条街道:“少爷夫人,前面就是香市那条街了,直走过去就是永兴河,听说那里的木槿花开得极好!”
“知道了。”谢玄勒紧缰绳,“走吧。”他回头看向平静的车厢。
若不是他一路上注意力都落在车厢里,恐怕此刻就会觉得是虞枝中途逃跑了,不然车厢为何会如此安静?
“小虞?”谢玄加重了音量。
明知道她不可能在重重看护下凭空消失,但谢玄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恐慌,非得让他亲自确认了后才能消解。每当想到虞枝有消失在他眼前的可能,他的心忍不住地一阵刺痛,恨不得打造一所密不透风的金屋将她藏起来。但同时又怕虞枝会变得消沉寡言,郁郁寡欢。
无论哪种,虞枝似乎都会决绝而失望地离开他。
他抿唇半响,然后一把掀开厚重的车帘。
舒适的车厢软垫上端坐着眉头紧皱的美人,亮亮的眼睛藏着不满和纠结。
谢玄松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握紧的车帘,细长蓬勃的青筋再次隐进皮肤之下。他对虞枝扬起下颌,“要不我抱您出来?”
又来了!
虞枝瞪了一眼谢玄,努力咽下胸口憋着的一股气,忽视掉他语气里的玩世不恭。一边暗骂他这些年性格越来越放肆,一边无视掉谢玄递过来的手,自己提起层层叠叠的烟青色裙摆。
待路过谢玄身侧的一瞬间,她听见谢玄用只能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道:
“娘娘开恩,再给我捏个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