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因其产于炎热夏季,自身又易坏,一路从岭南运到京城,十损七八,完好无损的便珍贵非常。
从前她也是皇后,按规矩每年分得五颗荔枝,贵妃三颗,太后五颗,皇帝二十颗。后来虞枝与元临离心,贵妃的荔枝供就变成了八颗,她一颗也没有了。
今日,谢玄送来一盘的荔枝供她品尝,只给她一人的。
“娘娘,这荔枝是陛下特意命人送来给娘娘消暑的,奴才们怎好分了去。”胡泉笑着弯腰上前,捧着荔枝银盘奉上去。
盘四周还堆着碎冰,冒着丝丝凉气。
虞枝拗不过胡泉连哄带劝,连着吃了三四颗,又给春桃她们分了些,剩下的便叫放着了。
“春桃。”虞枝招呼春桃过去,言语间有些犹豫。
春桃本有些发懵,但是目光触及虞枝欲言又止的眼神后她忽地明白了虞枝想问什么。
今日分荔枝,凤宁宫得脸的宫女太监都分到了一颗,各个兴奋地跑来在殿外跪着谢恩,人群里每个人的脸虞枝都叫得出名字,仔细想来却发现少了一人。
“玉英她……”春桃声音低了低,“据说被找到的时候人已经畏罪自戕了,尸体就是在御花园假山那里发现的,大概被草草扔出了宫。”春桃想起玉英年轻娇艳的脸颊,纵使厌恶她攀扯上了谢玄,但心中终究是悲凉叹息更多。
“好在玉英只是个传递消息的,不算什么重要人物,陛下没牵连她的家人。”春桃补充道。
虞枝点点头,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玉英衣衫不整地从她面前跑过去的样子,心愈发觉得寒凉。
谢玄可还会记得他与玉英的一夜之情?只怕在他心中,玉英不过是个发泄欲望的工具,兴许他连玉英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而她呢?
算是还没得到的工具吗?
虞枝从前也曾羡慕过元临对贵妃的偏爱,明目张胆的爱意不加掩饰,多么逾矩的行为在元临眼里都可以解释成女儿家的骄纵可爱,将皇长子交给贵妃抚养,就等着哪天废了她立贵妃为后。
虞枝曾经以为世间男子也会有爱,只不过被爱的对象不是她罢了。
直到有一天虞枝忽然知道原来贵妃能常常出入紫宸殿的原因不仅是宠爱,还因为她不通墨,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
虞枝才恍然窥探到了这份爱意背后阴影中的试探和怀疑。
爱到捧贵妃在掌中的元临尚且有如此多的顾忌,何况是与她隔着诸多仇恨性命的元谢玄。
他们彼此,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真正走入对方的心,只能是愈行愈远。
至少虞枝现在是这样觉得的,她并不认为未来有可能到来的孩子能改变什么。她只渴望到时谢玄能够兑现承诺,放她离开。
“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嘈杂?”虞枝方才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回过神才发现殿外脚步声杂乱,还有些箱子落地碰撞的声音。她略扭过头去看。
隔着一层薄薄的绣春窗纱,虞枝看见箱子里露出的一块喜庆的红色。
她心一跳,皱起眉头。
胡泉忙上前恭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喜从何来?”虞枝收回眼神,定定盯着堆满笑容的胡泉。
“陛下特意吩咐人按照帝后大婚的规格布置这璃月一山青,待三日之后做陛下与娘娘的大婚的喜房用。”胡泉被盯得莫名心虚,慢慢低下头去,笑容也尴尬了些。
“为什么我才知道?”虞枝有些着急,但转念一想要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瞬间颓丧下来,“罢了,你下去吧。”她已经默许了谢玄提出的条件,或者说,她没有反对的权力。她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只能期盼着屠夫手中的刀慈善些。
“那……那奴才去看管着,叮嘱这些粗手粗脚的奴才们仔细些,小心把东西磕破坏了彩头。”
“本就没什么彩头可讨的。”虞枝说出的话带刺。
胡泉可不敢回应,朝着春桃使了个眼色,让她小心伺候着。
春桃忙断了茶水来,引开话题道:“娘娘,吃些茶点吧。”
虞枝摇摇头,情绪低沉。
春桃又提出去汤泉处的花圃走走,虞枝正要拒绝,却正好看见胡泉复又进来传话道:
“娘娘,陛下派人来请娘娘前往汤泉一聚。”